方译镇满意地点头，目光却瞥见刘虎依旧垂首不语。
这个素来机灵的软剑手，自从败给刘羽后就像换了个人。
方译镇心里清楚，自己当日的冷落确实过了火，但此刻却拉不下脸来安抚。
“刘虎。”他最终只是淡淡开口，“你的'分光掠影'练得如何了？”
刘虎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他没想到队长还会单独问自己，犹豫片刻才道：“还...还差些火候。”
“差就继续练。”方译镇转身，声音却缓和了几分，“下个月的任务，你的软剑可是关键。”
他没看见刘虎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更不知道这个曾经最忠心的队员，此刻琢磨着别的心思。
自从第三小队通过镜面石练就了初步的默契后，牛强却渐渐皱起了眉头。
他站在练武场边缘，看着场中闪烁的镜光，心中暗自思量：这等取巧之法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他始终觉得这种依赖视觉的训练终究欠缺火候。
真正的战场上，烟尘、夜色、敌人的障眼法，都可能让双眼失去作用。
真正的生死搏杀中，强敌环伺，哪容得你分心去看什么镜面影子？
剑修之间的默契，当如臂使指，心意相通，岂能依赖这等外物？
夜色如墨，牛强与林修相对而坐，紫色的银光映照着二人凝重的面容。
“镜中观剑终是虚妄。”牛强屈指轻弹剑身，发出清越清响，“不若闭目听风。”
林修会意，掌心凝聚一缕剑气：“师兄是想...”
“以心为眼，以气为引。”牛强霍然起身，大袖翻卷间震碎三丈外的铜铃，“剑修合击，不假外物。”
晨光微熹，战剑堂的演武场上雾气氤氲。
牛强站在场中，手里提着一枚普通的青铜铃铛，约莫拳头大小。
他随手将铃铛挂在一丈高的木架上，转身对众人解释道：
“这训练说来简单，两人一组，蒙上眼睛，背靠背持剑。”
“我会敲鼓引导你们的呼吸节奏。”他拍了拍身旁的皮鼓，“你们要通过剑身相触的震动，感知彼此的剑路。”
说着，他取出一条黑布：“蒙眼之后，听我哨声为号，同时跃起，双剑合击铜铃两侧。”
“要点有三：”
“其一，剑锋相触时力道要轻，像这样——”
他示范着用剑脊轻轻贴上林修的剑身，“感受到对方的剑势变化即可，不可硬碰。”
“其二，跃起时需听铃铛被风吹动的细微声响判断位置。”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牛强突然吹响木哨，两柄训练木剑同时击中铜铃，发出清脆的“叮”声，“必须同时击中，力道均匀。若是偏差分毫...”
他故意错开角度再次示范，铜铃顿时歪斜着哑然无声。
“记住，剑修配合不在眼，而在心。”牛强收起玩笑的神色，“等你们能十击九响，这默契才算小成。”
场边众人望着轻轻摇晃的铜铃，有人跃跃欲试，有人暗自咽了咽口水。
这看似简单的训练，恐怕比想象中难得多。
牛强嘴角微扬，目光扫向队伍中的石犁。
少女立即会意，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浅笑。
这半月来，队长承诺的一千蛊灵早己兑现，期间还额外补贴了三瓶养脉丹、两套护心软甲。
如此厚待，她自然心领神会，却之不恭。
“我来示范。”
石犁轻抚腰间新得的冰蚕剑穗，步履从容地走向场中。
晨光透过她束发的青丝带，在颈侧投下细碎的光斑。
围观的队员们突然发现，这个曾经连剑穗都要用草绳捆扎的师妹，如今举手投足间竟多了几分沉稳气度。
她转头看向章逸鱼，“搭档一场？”
章逸鱼眨了眨眼，双短剑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剑花：“求之不得。”
“闭目。”
随着牛强一声令下，石犁与章逸鱼背对而立，蒙上浸过“封灵液”的黑布。
这药布不仅能遮蔽视线，更能将修士的感知放大数倍。两人剑尖轻触，心剑与双鱼剑发出细微的嗡鸣。
“咚——”
牛强敲响皮鼓，鼓面震荡出的气浪拂过二人衣袍。
石犁立刻察觉到章逸鱼的呼吸快了半拍，剑锋稍稍偏斜。
她手腕轻转，以剑脊相贴的震颤传递讯息。
这是他们独创的沟通方式，每一次剑身相触都如密语。
“咚！咚！”
鼓点突然急促。
章逸鱼双剑如游鱼摆尾，在第三声鼓响时与石犁的心剑形成三角之势。
两人剑势牵引的气流，竟在场中卷起微型旋风，将地面铁木屑排成八卦图案。
“咻——”
刺耳的骨哨声撕裂空气。
二人同时腾空，衣袂翻飞如鹤翼。
石犁耳尖微动，从呼啸的剑风中捕捉到铜铃细微的震颤。
那是铃内“引风砂”被气流激荡的声响。
“铮！”
双剑合鸣。
章逸鱼的左剑刺向铃铛卯时方位，石犁的心剑首取酉位。
铜铃受击的刹那，表面的云纹突然亮起青光，发出一声龙吟般的清响。
围观的刘羽眸光一亮，那铜铃竟悬在原处纹丝未动，唯有铃舌摆动的残影，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金色弧光。
更惊人的是，二人落地时剑锋交错，恰好格挡住牛强突然射来的三枚铁莲子。
“好一个听风辨位。”林修抚掌而笑，指向铜铃下方新出现的阵图，“连'两仪共鸣阵'都激活了。”
原来铜铃下方浮现的阵图泛着青白二色流光，细看竟是由无数细密的剑气纹路交织而成。
此阵专为检验合击之术，当两道剑气同时触及铜铃时，阵纹便会如试剑石般显现。
若二人剑气相合，青白阵纹便会如水融，化作一道完整的阴阳鱼图案，铜铃自生清越剑鸣；倘若剑气有隙，阵纹便如沸水般紊乱，铜铃哑然无声。
此刻阵中阴阳鱼首尾相逐，正是剑气完美相合的征兆。
铜铃余音未散，场边众人却仍沉浸在方才那惊艳一幕中。
刘羽不自觉地攥紧了剑柄，那青白阵纹完美交融的瞬间，分明是剑修之间最难能可贵的“剑气共鸣”。
石犁指尖轻抚铜铃边缘，感受着残留的剑气震颤。
她与章逸鱼不过配合半月有余，此刻却仿佛能洞悉对方每一寸剑路变化。
方才腾空时，她甚至能通过剑锋传来的细微颤动，预判到章逸鱼双剑将要划出的弧度。
这种默契，己远超单纯的招式配合。
“不错，不错……”
林修把玩着从地上拾起的黑布，“你们方才落地时的错步，是商量好的？”
章逸鱼双剑归鞘，闻言轻笑：“哪需商量？石道友剑气往左偏三分，我自然要往右补三分。”
说着指尖在剑柄一抹，露出底下暗藏的冰蚕丝，正是与石犁剑穗同源的材质。
原来二人早通过这些细微之物，建立了某种玄妙联系。
牛强蓦然拍碎身旁的青石砖，碎石簌簌落下：
“都看明白了？”
他指着地上呈现北斗状的碎石，“剑阵之道不在形合，而在神交。石师妹她们能引动两仪阵，靠的是这个——”
碎石突然浮空组成剑形，每一块都映出方才二人配合的画面。
众人这才惊觉，原来从起手式开始，两人的呼吸节奏就保持着奇妙的同步，石犁吐纳时章逸鱼必在换气，宛如阴阳轮转。
“现在，”牛强一脚踏碎剑形石阵，“该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