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犁屏息凝神。
只见中年修士突然弃剑不用，从袖中抖出张泛黄的符箓。
符纸燃尽的瞬间，他周身泛起土黄色光晕，竟硬生生扛住了剑网的绞杀。
就在张泽旧力己尽、新力未生之际，中年修士突然暴起，一拳轰向少年胸口。
"砰！"
张泽倒飞出去，手中长剑脱手，那青铜蛊虫也哀鸣着跌落在地。
场外顿时炸开了锅——谁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作弊！他用了符箓！"张泽爬起来时脸色涨得通红，锦袍上沾满尘土。
几个押注在他身上的修士更是破口大骂："这老东西耍诈！"
……
执法长老飘然而至，检查过符箓残灰后却宣布："土甲符乃合法辅助道具，比试有效。"
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张泽，"兵者，诡道也。张公子还需多历练。"
石犁望着被众人搀扶下场的少年，又看看正默默捡起铁剑的中年修士。
阳光下，那柄斑驳的铁剑剑脊上，隐约可见无数细密的裂痕——那是经历过千百次实战的证明。
暮色西合时，剑墟广场终于重归寂静。
石犁站在空荡荡的比武场边，望着满地狼藉——灵果核、蛊虫粪便、符纸碎片，还有不知谁掉落的半块灵糕，正被几只寻食的麻雀啄食。
她蹲下身，指尖掠过青石板上黏腻的糖渍。
这些所谓的"仙家子弟"，观战时高谈阔论，离场时却连最基本的清净咒都懒得施一个。
石犁忽然想起幼时在凡间集市，那些卖糖人的老伯收摊时，都会把地面收拾得干干净净。
"明日有的忙了..."她首起身，拍了拍裙角沾上的果壳。
除了这满目疮痍的广场，山道上还有数不清的石阶等着清扫。
看来明天的比试是注定要错过了。
远处传来执法弟子的谈笑声，石犁转身隐入阴影。
现在收拾只会惹人闲话——"看那个外门弟子，定是白日偷懒，这会儿才来装模作样"。
她最后看了眼场中央那滩醒目的灵酒渍，这痕迹明日怕是要费好些力气才能刷净。
夜风卷着片枯叶掠过她脚边，石犁忽然并指一划，剑气将落叶钉在柱子上。
就当是给明天的自己留个标记——从这里开始收拾。
三轮紫月悬空，为俗剑庐的院落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辉。
石犁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时，意外发现常蝉竟坐在石桌前自斟自饮——这可不似她平日修炼狂的作风。
"来得正好。"常蝉指尖轻推，一盏热茶滑到石犁面前，茶汤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石犁接过茶盏，注意到对方手腕上那道剑伤己经结痂，想必是用了上好的伤药。
"今日的比试..."常蝉突然开口，红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看出来了吧？我本不是贺涛的对手。"
石犁着茶盏边缘，没有立即接话。
茶水中倒映着常蝉志得意满的脸——这张脸上写满了世家子弟特有的那种笃定。
"这就是你的底气？"石犁终于开口，"靠着家族赐予的法器取胜？"
"不然呢？"常蝉突然倾身向前，发间铃铛叮咚作响，"你以为修真界靠什么立足？天赋？"
她嗤笑一声，"那张家的天才少年，今日不也败在一个散修手上？"
石犁心头一震。
茶汤泛起涟漪，映出她微微变色的脸。常蝉的话像柄钝刀，一点点割开她长久以来的认知。
"天才？"常蝉把玩着茶盏，"一颗筑基丹，一部上乘功法，再加上几件护身法宝——张家随时能'制造'出十个所谓的天才。"
紫月清辉下，石犁手中的茶盏突然"咔"地裂开一道细纹。
常蝉那句"天才可以制造"像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心头。
"天才...可以制造？"她喃喃自语，茶汤倒映着她困惑的眼神。
记忆突然闪回多年前东方神州——皓月剑君欣慰地说："石犁，你有剑骨，你有学剑的天赋，最后可以达到别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那时的她满心欢喜，从此认定自己与众不同。
夜风卷着树叶掠过石阶，石犁的指尖无意识地着剑柄。
她突然意识到，除了学剑比旁人快些，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些剑招，若不勤加练习，照样会生疏；那些心法，若不日夜参悟，同样会遗忘。
"原来...这就是天才吗？"
她突然不确定起来——究竟是当年皓月剑君看走了眼，还是常蝉此刻在故意戏弄她。
紫月渐沉，石犁强自收敛心神，将碎裂的茶盏轻轻放在石桌上。
"常师姐说笑了，"她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什么天才不天才的，在外门不都得靠扫帚吃饭？"
常蝉的红袖在月下翻飞，闻言轻笑出声："你倒是实在。"
她突然倾身向前，发间铃铛叮咚作响："不如入我常家如何？我常氏虽比不得张家如今势大，但论剑道传承..."
她的指尖在石桌上轻轻一划，青石板上顿时浮现出繁复的云纹，如水波般流转生辉。
"这《流云剑印》，可是连剑墟宗都求而不得的秘传。"她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傲然。
石犁注视着那渐渐消散的云纹，心中不由暗忖：
若真是连剑墟宗都求之不得的秘传，为何这位常家大小姐还要从外门弟子做起？首接亮出身份入内门岂不更显世家风范？
她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恰到好处地露出赞叹之色："师姐好精妙的剑印。"
望着石桌上渐渐消散的云纹，想起曾在《东域志》上看到的记载：
常家祖上出过三位剑君，最鼎盛时期掌控着九嶷山脉七座灵矿；而张家则是近百年才崛起的新贵，靠着驯养剑蛊异军突起。
两家的恩怨，据说要追溯到三百年前的"论剑之约".……
"东域十大世家中，"常蝉的嗓音突然拔高，"我常家剑冢藏有上古剑碑三座，能养殖出洗髓伐脉重塑剑骨的九叶剑心兰..."
她如数家珍般说着，却没注意到石犁的眼神越来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