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余铁铺内。
封掌柜背着手在柜台前来回转悠，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时不时还对着里屋方向长叹一声。
那动静大得，连门口挂着的剑刃风铃都跟着叮当作响。
“叶医师，您给句准话，这胖子到底还有救没救？”封掌柜第不知多少次停下脚步，幽幽道。
叶寒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眼角余光瞥向里屋——胖三正抱着个空酒坛子傻笑，嘴里还念叨着要给小桃买糖人。
这位素来冷面的医师竟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掌柜的莫急，不过是被怨气冲了神魂，就像醉酒似的，醒透了就好。”
“十年！整整十年啊！”
封掌无奈的嘶吼，“这家伙，年年去那无名山转悠，回回空着手哭丧着脸回来，这回倒好，首接疯魔了！”说着又探头往屋里瞅了瞅。
叶寒补充道：“有您在这儿看着，总比他独自发疯强。要是跑出去...”
正说着，外头突然“咣当”一声——原来是个想买剑的客人被门口那堆刀剑吓得跌了个跟头。
“您瞧瞧！”
封掌柜痛心疾首地指着门外，“这哪是铁铺，分明是拒客阵！我那铺子要不是有伙计盯着...”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胖三突然晃悠出来，手里还攥着半截桃木钉，正往自己衣襟上比划，看样子是想当簪子用。
叶寒见状轻笑：“掌柜的，这门面倒是别致。寻常店铺挂灯笼，这儿挂剑刃；别人家贴福字，您这儿...”
他指了指胖三门口悬着悬着的断剑，“挂凶器。”
封掌柜捏着药方的手顿了顿，突然觉得自己这把老骨头怕是跟不上年轻人的想法了。现在的小辈，门口不挂红灯笼挂刀剑，治病不开补药开毒方，连疯癫都疯得这般别出心裁。
“这是安神方子，早晚一剂，三日后自见分晓。”叶寒交代道。又说了一句：“听说封掌柜也收到秘境请柬了？”
封田心想这炼器大赛消息传得比街口说闲话的还快。他摸着袖中烫金请柬，含混道：
“老朽这把年纪，也就去开开眼界。真要抡锤炼器，还是让年轻人折腾去。”
叶寒轻笑道：“巧了，血衣帮也邀我同往。他们毒门那位陆长老说...”
话到此处忽的住口，因为胖三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正把药方往嘴里塞。
封掌柜眼疾手快抢回药方，却见那胖子咂咂嘴，嘟囔着“没糖葫芦甜”。
两人相视苦笑，倒是把方才的隐秘话题冲淡了。
叶寒出了手余铁铺，青布鞋尖在石板路上转了个弯，没往医馆方向去，倒是朝着血铢坊的地界溜达过去。
不多时便到了“岭茶馆”，那招牌上的字都褪了色，倒是檐下挂着的青铜茶壶铃铛擦得锃亮。
才跨过门槛，跑堂的小二就堆着笑迎上来：“哟，叶医师！今儿个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楼上给您留个临窗的雅座？”
叶寒轻笑道：“不必张罗，约了位贵客。”
说着往二楼瞥了眼，“雅阁那位可到了？”
小二会意，抹布往肩头一搭：“早等着您呢！”
小二引着叶寒往二楼走去，他一边走一边热络地说道：
“叶医师您可真是菩萨心肠！我娘上回摔断了腿，多亏您妙手回春。现在她老人家又能到处串门了。”
叶寒脚步未停，声音温和：“医者本分罢了。”
“不过老人家才刚好转，还是得多歇着。这伤筋动骨的事，最忌过早走动。”
说话间己到二楼转角，叶寒忽然驻足，从袖中取出个青瓷小瓶：“这瓶舒筋散带给你娘，每日用黄酒送服一剂。”
小二接过药瓶，连连作揖：“这怎么好意思...上次的诊金都还没...”
叶寒摆摆手，目光己转向走廊尽头的雅阁。
小二连连躬身道谢，眼中满是敬重。这叶医师虽年纪轻轻，却医术高明又体恤他们这些穷苦人家，在这坊市里可是难得的仁心圣手。
二人说话间己到了雅阁门前。
小二正要叩门，却见雕花门扉虚掩着，里头隐约可见一道人影临窗而立。
那人身形隐在逆光中，只余一道模糊轮廓，连衣袍的颜色都看不真切。
“客官早己候着了。”
小二识趣轻声说着，往后退了半步，“小的这就去备茶，不打扰二位。”
叶寒微微颔首，小二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将门扇仔细掩好。
木门合上的瞬间，走廊地板发出极轻的吱呀声，显是特意走远了些才敢落脚。
在这血铢坊的地界做事的人，最懂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来这儿谈病的，多半都不是寻常病症。
叶寒目送小二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这才转身步入雅间。
屋中人宽大道袍袖口处绣着血纹——正是血铢坊关管事。
“叶医师在这坊市倒是颇得人心。”关管事指尖一转，一道无形屏障瞬间笼罩雅间，连窗外街市的喧嚷都戛然而止。
他转过身来，筑基期的威压如水纹般在室内荡开，“连个跑堂的伙计都对你这般敬重。”
叶寒从容落座在下首位置，素白衣袖拂过茶盏：“关管事说笑了。”
“不过是尽些医者本分，救过几个街坊罢了。”
关管事轻笑一声：“叶医师今早去手余铁铺看诊，听说...庞三道友心神受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