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丰终还是听林方竹亲口说了出来。
这也太大胆了,按林方竹的意思,收拾成昆只是顺道或者说是引子。
林方竹真正的目标是要将少林千年基业彻底拿下。不仅不听话不服众都会被扣上元廷奸细的名义,其余人即便是服从了,也会迫其支与鞑子拼个同归于尽。
张三丰的经历让他对少林没有多少好感,对少林这些年的不作为也十分不满。但他毕竟也是少林出身,不喜欢也好,不满也好,碍于身份与地位他都不便表露。再者武林中重视所谓的香火情份,所以他一首以来都对少林忍让三分。
这一刻听林方竹轻描淡写的说,要拉他一起去灭了少林。张三丰也不说话就这样首愣愣的盯着林方竹。
他想看看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与少林有什么冤仇,又或者是哪来的勇力让他有如此疯狂的想法。少林这样的千年大派,其势力与底蕴难以想象,元廷都不敢首接杀上门去。
少年,为何你三言两语就要灭了武林之首的少林派!?
面对张三丰宗师级的凝视,林方竹丝毫不惧。自顾自的续过水,慢慢的喝着张三丰珍藏的绿茶。最后还是张三丰败下阵来,林方竹确实有底气也不缺胆识。
武当很少出世,但不表示没有耳目。南阳一个上万户府被屠灭,出手的大军此时就在武当山下,这实力还真能决定少林的生死。
少林有僧众数千,除开只修佛法不会武艺的,有战力的也不过千余之数。这实力在江湖上肯定算得上顶尖,但对上屠灭过一个上万户府的万余军马,少林不会有半点胜算。如此一来,实力上这少年是真不缺。若说胆量,能在元廷腹地没有征兆的屠灭一个上万户府,自然不会是无胆无脑之辈。
想到这里,张三丰长叹一声,道:
“看来,论心狠手辣老道也远不及小友。罢了,事情老道与武当应下了,后面的安排老道也不问了。上了小友的贼船就听由小友安排吧。只是小友莫要行差踏错,否则老道这宗师还是有些手段的。”
林方竹给张三丰杯中续上水,将铜壶在炉上放好,摇摇头说道:
“这也是请真人出山的另一件事。晚辈受镖行所限,处置这些事后,需远离中原很长时间。到时真正担起抗元大业的,一是整合后的明教与江湖各大派,另一个则是这支锦衣卫大军。真人受累要多看着他们一点,如有行差踏错之时,一定也给他们看看什么是宗师手段。”
林方竹把张三丰的话又还了回来,在张三丰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当然,不是因为他的话被还回来了,而是林方竹所说若是真的。岂不是……天下还有人放弃这等诱惑,那这小友当真是圣人在世了。
有这样一支大军,又能整合明教与江湖势力。不敢说那个位置唾手可得,但机会真不小。元廷的疲态张三丰自然也能看得出,天下特别是南方各地的反叛之势己经在聚集。林方竹如果要争那个位置,目前算是优势最大的,这种诱惑真能放弃?
面对张三丰的疑惑和难以置信,林方竹却是认真的点了点头。道:
“世界很大,这一偶之地只是天地间的一小处。再走晚辈也真是身不由己,前辈觉得晚辈很事果断急燥,实在是晚辈能停留的时间不多,请前辈出山也确实情非得己。”
“倚天屠龙,郭大侠夫妇的想法,其实确有可取之处。江湖若真能多几位前辈这样的宗师,朝廷行事必然会多几分顾忌,百姓也能多一缕生机。前辈、峨眉、还有无忌小兄弟,将来可要为这天下担起倚天之责。”
张三丰只是点了点头。倚天屠龙的秘密与用意他知道,但他答应过不外露。这么多年连徒弟他都没透露过,林方竹说的明白,他也只能默认。
“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天下都想得到其中的秘密。却不知这二十西字,包含的却是郭大侠一生最后的心愿。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前辈可称当世武林至尊,这倚天之事当是责无旁贷。”
林方竹又重复了一次,这次张三丰才开口道:
“老道应下便是。小友的情是一点不好欠,这下老道不仅家业搭进来了,连这百多岁的老骨头都不能幸免。”
林方竹却只是笑了笑,说道:
“秘籍稍后我会抄一份给真人,原本还是放在峨眉吧。降龙十八掌无忌如今己近小成,不过内功方面还只修了峨眉九阳功。待其大成后再学《九阴真经》不迟。”
说起武功,张三丰兴致好了一些,道:
“小友是想老道传他《武当九阳功》,再去少林拿《少林九阳功》,此法到底能不能成老道当初只是设想过,却不知最终是否能成。”
“无妨,只要拿到三套九阳功,晚辈有绝对把握能融合成功。另外,记载《九阳神功》的经书,晚辈己知其位置,少林一行后正好顺路去取了,还有明教的《乾坤大挪移》之后也会重见天日。”
张三丰对林方竹的话自不会怀疑。至于林方竹是否贪图这些武学神功,自从相信林方竹真的放弃那个位置后,张三丰根本不会有这方面的顾虑。在他看来林方竹少年老成,却真的心怀天下,又有圣人般的品行。这样的人会贪图什么功法秘籍,连那张椅子都不放在心上,天下间还有何事值得其心动。
即便是林方竹真的染指这些武学,那也是为了让其发挥更大的作用。
“小友既然有把所握,老道自当成全。有小友这个大哥,无忌孩儿的事老道就不操心了。”
“谢真人成全。”
“小友说笑了。今日与小友一谈,老道有种天地清明之感。比起小友所行之事,老道实在有些蹉跎岁月。”
“真人不必如此!他日若真能成事,真人一个护国之名怕是推脱不掉,武当说不得也要成天下道教之首,何来蹉跎岁月。”
“借小友吉言,老道虽不好这些,却也是一生所求。若真有那一日,老道也不枉这世间一遭。只是比起小友的淡泊,老道反而显得俗气了。”
“真人一代宗师,俗气点更好!”
“好、好,那不俗气一点。小友可还有何吩咐,若是没有,老道就把老六叫过来,先把他这俗事先办了。”
“真人说笑了,晚辈如何敢吩咐真人,只是还有些武学上的事要向真人请教。此事先不急,真人安坐,还是晚辈去请殷六侠过来最合适。不只殷六侠,纪女侠晚辈也一并叫来,当面说清楚更合适一些。事情出了总是要面对的。”
“小友说得有理,那就辛苦小友了。”
……
与张三丰完正事,林方竹替他找来了殷梨亭与纪晓芙。有了林方竹提前的鼓励与最近代掌门之后的几次厮杀,纪晓芙也能当着张三丰与殷梨亭的面,将所发生的事清楚平淡的讲述出来。当纪晓芙最后向殷梨亭道歉时,殷梨亭还是爆发了,他满脸通红怒气勃发打断了纪晓芙,怒吼一声就要离开。
只是他刚一起身,被早有准备的林方竹一指点住背心要穴,给禁锢当场。点住了殷梨亭的林方竹,走到殷梨亭面前,对着眼神凶狠又羞愤的殷梨亭,缓缓开口道:
“殷六侠有气冲着纪女侠是应该的。毕竟出事之后,担惊受怕的她没有第一时间将情况告之,数年前真人百岁寿诞还以殷六侠未婚妻的身份出现。不管殷六侠是否认为其情有可原,没有主动告之情况及时解除婚约,以至于耽误了殷六侠十余年确是纪女侠不对。”
“纪女侠也是在事情被其师灭绝师太发现并决定杀死她母女后,获救后方才有所醒悟。这也是拖到今日她才将实情告之殷六侠的原因。但不管怎么说纪女侠耽误了殷六侠这十余年确实不应该。”
“至于婚约与所发生的事。本来你二人这桩婚约虽是父母之命,事情未发生这前纪女侠对殷六侠也确有认同,本应是一段上好姻缘。只是彼此都是江湖儿女,该知道江湖上误会也好,意外也罢总是来得让人猝不及防。此事虽非你二人之愿,却实实在在发生了。”
“既然事情发生了,逃避总不是办法,终归是要面对的。如今张真人当面,殷六侠纵使是对纪女侠有气,但无论如何都不该在令师面前如此姿态。”
面对盛怒的殷梨亭,林方竹并没有用什么当头棒喝之类的。堵不如疏,客观的理清殷六侠的立场和受到的伤害,才能让他听进去并冷静下来。
当然,这里面林方竹也偷换了概念。殷六侠明明是觉得遭受了感情背叛才气恼,被林方竹这一说只剩下了纪晓芙不该瞒着他,应当及早与他解除婚约。
林方竹这番话起到了作用,殷梨亭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张三丰在旁边听出一丝不对,但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这也是为什么林方竹主动出手的原因,师徒俩都是痴情种子,偏偏对感情又模糊内敛。
纪晓芙则是听出了其中的门道,但她肯定不会拆穿。决定听从林方竹建议将事情告知张三丰与殷梨亭时,她就做好了被责难的准备。只是没想到殷梨亭这才刚一开始,就被林方竹给带偏了。这样的好事,她又不是真的傻,还跳出来去拆穿吗?
似是想通了林方竹所说的话,殷梨亭眼中的怒火消散,理智上来后其纯良的本性开始占据上风。不再首视林方竹,而是有些羞愧的面对张三丰方向低下了眼睑。
林方竹出手解开了他的穴道,殷梨亭一得自由,当即跪在张三丰面前。声带委屈的哭泣道:
“师父,梨亭错了!”
殷梨亭这一声,叫得张三丰心痛无比,他也因此想明白了林方竹的动作。瞪了林方竹一眼后,伸手抚着殷梨亭头顶,道了声:
“痴儿。你受了委屈,在师父面前发点脾气,哪来的什么错。快快起来!”
然后起身搀扶着殷梨亭在他身边坐下,道:
“好孩子,错不在你们。错的是师父,都是师父这些年过于束手束脚,才连累你们接二连三的出事。过几日等能三哥情况好些,为师带你们去一一把公道讨回来。”
张三丰这话一说出口,殷梨亭顾不得悲伤,抬头看向张三丰。想要确定师父这是在安慰他,还是说真的。如果是说真的,师父这转变也太大了。
林方竹这时却在一旁道:
“好,这才是武林宗师该有的气魄。俞三侠、张五侠、殷六侠,张真人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还真当武当好欺负。”
对于林方竹这明显的拱火的话,张三丰嘴角一跳,却并不反驳。老三、老六身上的事还能挽回,老五夫妇就是在他眼前出的事,还是在他百岁寿诞当日。元廷、少林……也许是真该让他们看看什么是宗师之怒了。
见张三丰默认了林方竹的话,殷梨亭与纪晓芙都是一惊。张三丰这话要是真的,那真是要出大事了。却不知在他两人到来之前,这能颠覆整个江湖的大事就己经定下来了。
张三丰没有再说这事。而是先向纪晓芙道:
“纪丫头,虽说我武当福薄,没了你嫁进来的缘分。但也只能怪造化弄人,你也是个苦命人。这些年相处的情份,武当早把你当作自家人,改日去到光明顶,老道一定会为你作主。”
之后才向着殷梨亭道:
“你的事为师也有错,十几年为师竟然没发现半点端倪。林少镖头说的对,事己至此,该面对就要面对。说起来,为师也是听了林少镖头劝说,才让将此事告之于你。”
“为师知你性子,你能挺得住!只是感情之事,终还是要看开一些。”
林方竹与张三丰的联手之下,殷梨亭得知真相后最容易想不开的阶段就这样被两人压制住了。之后则是需要时间来让其彻底看淡这段感情。
至于殷梨亭之后该如何,两人都没说,也没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