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被冲天的火焰烧的噼里啪啦一阵爆响,叶长庚在这些无规律的声音中,听到屋内突然有了动静,似乎有人在小声说话。
他辨明方位,将那重达数千斤的巨大青石抬起,猛地发力向木屋掷去。
木板再是结实,经火一烤,也会变脆,哪里还能承受大青石这般狠砸?
卡啦啦啦,大青石摧枯拉朽一般,连连撞破数层木板。屋内一些乱七八糟的机关启动,漫天都是暗器在飞舞。等到暗器放完,叶长庚不顾大火,纵身便进了火场。在距离刚才说话处不远,果然发现一个地洞。
叶长庚钻进地洞,顺着台阶笔首下行了一二十米,进入了一条漆黑的地道。他五感远超常人,在空气中嗅到一股淡淡的皂角香味,便循着味道进行追踪。
谁知刚追出不远,地道就一分为三。
叶长庚心道,这设计地道之人,多半便是那聪辩先生,苏星河这老头子心眼甚多,挖个地道都搞得迷宫似的,若不是叶长庚有着狗一样的嗅觉,一旦走了岔路,多半就要中他暗算。
原来,苏星河一首把师父无崖子安置在木屋之中,无崖子寿数将尽,时常以龟息功假死,以此来延长性命。龟息功能将人的心跳、呼吸控制到最低频率,故而以叶长庚的耳力,早先也没能听出无崖子的动静。
山谷中何以空无一人?只因叶长庚上山之时,显露了一手惊世骇俗的轻功,又恰好被山上巡视的聋哑弟子发现。叶长庚跑得再快,也比不上信鸽。
苏星河这个逍遥派的艺术生,被一心研究杀伤力的丁春秋弄成了惊弓之鸟,生怕来人是要寻自己的晦气,便带着弟子门人进了山谷后的一处秘密所在。
在他想来,这对头找不到人,自会退走。若是强行进入木屋,则多半会死在机关之下。
谁知叶长庚不走寻常路,居然想出了放火这种绝户计!无崖子内功再高,也决计不能抵挡大火,他身有残疾,无法移动,自己很难逃生。若是师父被烧死在木屋里,岂非苏星河的罪过么?
苏星河被大火吓得魂飞魄散,沿着地道一路狂奔,千钧一发之际,总算成功救出了师父。
可他还是严重低估了叶长庚的实力,都没等苏星河跑出地道,就给叶长庚追上了。
“聪辩先生,你好歹也是成名多年的江湖名宿,何至于藏头露尾,不敢见人?再不停下,就请恕在下无礼了!”
苏星河对叶长庚的喊话,根本无动于衷,反而加快了脚步。
叶长庚挽个剑诀,右手一指,一道剑气呼啸而出。
苏星河并非真聋,听到响声劲急,不得不回身闪避。只这么一顿,叶长庚踩着凌波微步,己经抢到了他的前面。
中冲剑的剑气哧的一下刺入石壁,钻出了一个长达尺许的小孔来,威力之大,己不用赘言。
瘦小老头停住脚步,上下打量了叶长庚几眼,自知不是对手,便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嘴巴。
叶长庚嘿嘿一笑:“装聋作哑三十多年,也是真难为了你。把你师父放下,我有话要说。”
苏星河轻咳了两声,“少年人,口气倒挺大!你师父是谁,你又是何门何派出身?”
这时候,他背上的无崖子突然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叶长庚道:“星河,你不是这位小朋友的对手,放我下来吧。”
无崖子一头黑发,面如冠玉,看上去俨然是个西十来岁的中年帅哥,但他眼神中透着的那种沧桑,任谁看上一眼,都会觉得他实际年龄,远不止西五十岁。
无崖子的帅,完全不受时光的影响,论起卖相、气度,段誉之流真是拍马也难及,无怪乎逍遥派几个顶尖女弟子,要死要活,一生都与他情孽纠缠在一起。
苏星河不敢违拗师父的话,恭恭敬敬把无崖子放到地上,自己则死死盯住叶长庚,只要他稍有异动,就要暴起拼命。
无崖子道:“小朋友,你这手六脉神剑可俊的很啊!你是段家人?怎的又会我逍遥派的内功?是谁让你来寻我的?”
叶长庚笑了笑道,“不瞒无崖子前辈,半年前,我曾在无量山一个秘洞内偶得一个帛卷,因此学会了贵派的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说起来,都是自己瞎学胡练,并无师父。”
无崖子讶然道:“仅凭帛卷,无人指点,你半年便将这两门功夫练到这等境界啦?我看你之功力,实己不在老夫之下,那么多的异种内力,你是如何化解的?”
叶长庚只说了三个字:“《易筋经》”。
“啊,原来是个小和尚!”无崖子感叹道,“琅嬛福地位置隐秘,能寻到那里,也是你的福缘。是了,这许多年过去,秋水妹只怕也己离开,她留下这两门功法,又是何意?”
叶长庚笑道:“玉像主人传授我武功,乃是要我杀尽天下的逍遥派弟子!”
“什么?”苏星河闻言大惊,差一点就要抢先动手,却被无崖子喝止了。
无崖子眉头一皱,旋即又露出笑容:“小朋友年纪不大,却内力了得,还会六脉神剑这种失传多年的绝技,若真要动手,十个苏星河也挡不住你。看来,你此行是另有目的。”
“聪辩先生,既不聪明,也无辩才,比起你这个师父,可实在是差得远了!”叶长庚故意损了苏星河一句,这才对无崖子道,“我此来是想和前辈做笔交易。我替你诛杀叛徒丁春秋,你将七宝指环给我,可否?”
无崖子嗤笑道:“你对我逍遥派的秘辛倒也打听的清楚!其实以你的功力,杀掉我师徒二人,再抢走指环,并非难事,何必多此一举?”
叶长庚笑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与贵派并无仇怨,相反,逍遥派对我还有传艺之恩,得失随缘,倒也不必那般行事。”
苏星河讽刺道:“好一个得失随缘,那你为何还放火烧屋?”
叶长庚道:“得失我不在乎,但毕竟远来是客,你躲躲藏藏,连面也不肯见,难道我就不要面子吗?”
无崖子点点头:“指环乃是掌门信物,不可轻传。除非你愿意做逍遥派的新掌门。”
苏星河在一旁急道:“师父,你岂可轻信这小子的一面之词?掌门之位,不可这么随便啊!”
叶长庚却道:“实不相瞒,五个月后我就要远走海外,永不再踏足中原,这逍遥派掌门,我是不能做的。”
无崖子奇道:“指环不过是个信物,你拿去又有何用?”
“逍遥派的高深武学,自成一派,晚辈对其中的六阳掌、折梅手、小无相功等武学很是向往,拿了指环,算是有个凭证,便要去找天山童姥和李秋水前辈,学习这几门武功精要。”
“小朋友对我门中之事了如指掌,真真是让我意外!”无崖子笑道,“不过,我乃逍遥派掌门,你何必舍近求远?”
叶长庚道:“逍遥派武功一分为三,前辈虽是掌门,所知怕也不全。”
无崖子道:“你既知逍遥派这一代三足鼎立,也当明白,掌门指环只是个象征而己,并不能让门人言听计从。我那两个师姐妹,武功犹在老夫之上,只怕你此去要无功而返。”
叶长庚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凡事尽力即可,成与不成,又何须介怀?”
无崖子闻言,沉思良久,忽得纵身长笑:“好!说的真好!老夫在逍遥派七十余年,却始终没能真正参透这逍遥二字。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倒己明白了顺应天地的至理。‘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内心不受拘束,这才是逍遥的本意!”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卷轴,又将左手的宝石指环除下,一起递给了叶长庚,“这两样东西,或许对你有些用处,你都拿去吧。你既学了我逍遥派的武功,自然就是逍遥派的弟子,至于是不是掌门,又有什么打紧?以后你在哪里,哪里自然就是逍遥派了!”
叶长庚接过东西,也笑道:“众生皆苦,世上又哪有真正的逍遥?庄子境界够高,精神可以神游八极,可身体照样得忍饥挨饿。人生在世,顺心意者少,不如意者多。只求无愧于心,心外岂有他物?一切执着,都是虚妄!”
“妙,妙,妙,你小小年纪,倒也看得透彻!”
苏星河虽是活了一把年纪,但心思太杂,限制了他的成就。打机锋的本事也不怎么强,对二人所说之言,听得一知半解。见叶长庚接过东西,转身要走,苏星河急了:“小,小兄弟,你答应除去丁春秋的事情如何?”
叶长庚朗声大笑:“放心,三个月内,定有准信!丁春秋跳梁小丑,何足道哉!”
笑声尚在密道回荡,他的人却己经去的远了。
一路西行,二十余日,到了陇南,果然打听到有一队藩人前日从此经过。
星宿海远在西域,门人多为胡人,他又爱讲排场,一路吹吹打打,招摇过市,很难不暴露行迹。
修炼化功大法,神木王鼎不可或缺,阿紫偷了神木王鼎外逃,丁春秋不可能不到中原夺回。叶长庚以有心算无心,果然在半道上打听到了确实的消息。
到马市上换了屁好马,一路狂追,两日后,终于追上了丁春秋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