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曼哈顿中城,一家名为"水晶宫"的私人俱乐部顶层套房。这里以其极致的私密性和奢华的装饰闻名于自由联邦的上流社会,无数足以撼动国家命运的秘密交易曾在此达成。此刻,巨大的防弹玻璃窗外,是自由联邦永不眠的繁华夜景,而窗内,空气却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米尔顿·格雷厄姆,自由联邦调查局的铁腕局长,独自站在窗前,手中端着一杯未曾动过的波本威士忌。他的目光深邃,眺望着远处自由女神像在夜色中闪烁的微光,思绪却早己飘回了二十多年前的西部荒野。那时,他还是一名初出茅庐的平克顿侦探,而他即将要见的这个人,则是令整个西部闻风丧胆的范德林德帮派的首领。
门被轻轻推开,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FBI探员低声报告:"局长,他到了。"
米尔顿缓缓转过身,点了点头。片刻之后,套房的门再次打开,达奇·范德林德在两名巨神公司安保人员的陪同下,从容地走了进来。安保人员在门口止步,达奇则独自一人走向房间中央。
岁月似乎对这个男人格外开恩。他那张曾经写满风霜和不羁的脸庞,如今在巨神公司生物科技的魔力下,焕发着西十岁左右的成熟光彩。合体的西装取代了昔日的牛仔装,精心打理的发型也早己不见当年的粗犷。唯一不变的,或许只有他那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睛,以及嘴角那一抹若有若无的、令人难以捉摸的微笑。
"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达奇。"米尔顿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探究,"它能把一个亡命徒变成东洛伊的'革命英雄',甚至还能让他'返老还童'。兰戈的手段,总是超乎想象。"
达奇没有说话，而是走到酒柜旁,毫不客气地为自己倒了一杯同样的波本威士忌。
达奇优雅地晃动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GS-V药剂带来的充沛精力让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米尔顿言语中的戒备与审视。"米尔顿,你也一样。从一个在尘土中追逐赏金的侦探,到如今执掌国家最隐秘权力的局长。我们都只是在时代的洪流中,被推向了各自的命运罢了。"
"命运?"米尔顿发出一声冷笑,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达奇的伪装,"我更相信选择。你选择了背弃这片土地的法律,选择了追随一个试图用金钱和科技操纵世界的狂人。而我,选择了忠于我的誓言,维护这个国家的秩序和自由——哪怕它并不完美。"
"秩序?自由?"达奇放下酒杯,语气中带着一丝嘲弄,"米尔顿,我们都曾在西部那片无法无天的土地上挣扎过。你所谓的'秩序',难道不就是那些铁路大亨、矿业巨头用枪和谎言建立起来的吗?他们用'自由竞争'的幌子,将无数辛勤劳作的人民压榨得一无所有。而你所效忠的'法律',又有多少次真正保护过那些手无寸铁的弱者?"
他站起身,踱到窗边,俯瞰着脚下这座象征着资本主义巅峰的城市:"我曾以为,抢劫银行、截断火车,就是对这种不公的反抗。首到我读到了一些书,遇到了一些人,我才明白,真正的病根在于这个体系本身——一个建立在少数人对多数人无情剥削之上的体系。兰戈先生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一个不再有饥饿、不再有压迫,人人都能共享劳动果实的世界。"
"一个由兰戈来定义'果实'如何分配的世界?"米尔顿针锋相对,"达奇,你被他描绘的乌托邦迷住了双眼!《资本论》或许揭示了某些问题,但它开出的药方,在东洛伊那片土地上,难道不也正在催生新的集权和个人崇拜吗?你所谓的'人人平等',最终会不会变成在兰戈的意志下'人人顺从'?"
米尔顿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我承认,自由联邦有它的问题。贫富悬殊,权力寻租,人性的贪婪无处不在。但我们至少拥有一个开放的框架,一个可以通过改良和法治来不断纠错的机制。我们相信个人的创造力和奋斗精神,相信在规则之下的自由竞争才能带来真正的繁荣。而你们呢?你们试图用一种全盘否定的姿态,去建立一个虚无缥缈的'新世界',代价是什么?是打碎现有一切,是牺牲无数人的自由和生命吗?"
"当旧世界的航船己经千疮百孔,注定要沉没的时候,修修补补又有什么意义?"达奇反驳道,他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兰戈先生所做的,是建造一艘全新的方舟!是的,这艘方舟的建造过程可能需要打破一些旧的规则,甚至会触动一些既得利益者的神经。但它的目标,是承载全人类驶向一个更光明的未来!你所说的'个人自由',在资本的巨轮之下,对大多数人而言不过是选择被哪一台机器碾碎的'自由'罢了!"
"所以,你们就要用另一种更强大的机器来取代它?一台由兰戈和他挑选的所谓'精英'来操控的机器?"米尔顿步步紧逼,"告诉我,达奇,在你们那个'光明未来'里,谁来监督兰戈?谁来制约巨神公司那无远弗届的权力?当科技发展到可以轻易控制思想、改造生命的时候,人性的贪婪和权力的腐蚀,难道就会自动消失吗?"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让达奇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不得不承认,米尔顿提出的问题,也是他内心深处偶尔会闪现的疑虑。兰戈的智慧和远见毋庸置疑,但那种近乎神明的掌控力,确实令人敬畏,也令人不安。
"兰戈先生的智慧远超你我。"达奇最终开口,语气却不如先前那般坚定,"他正在探索一条前人从未走过的道路。至于监督和制约...我相信在新世界的构建过程中,会逐渐形成新的平衡机制。而且,科技本身是中立的,关键在于掌握它的人如何使用它。巨神公司的科技,既可以用来制造更可怕的武器,也可以用来创造更美好的生活,比如GS-III药剂,它不就正在为无数人带来重获新生的希望吗?"
"希望?还是更大的不平等?"米尔顿冷笑道,"当只有少数特权阶层能够享受'永葆青春'的权利,而大多数人依然在生老病死中挣扎时,这本身不就是一种新的、更残酷的剥削吗?科技如果不能普惠大众,那它只会成为少数人奴役多数人的工具。兰戈或许描绘了一个美好的愿景,但他实现愿景的手段,却让我看到了更大的危险。"
房间内的气氛再次陷入僵持。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映照着两个男人脸上复杂难明的光影。他们都曾是旧时代的产物,却在历史的洪流中选择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一个试图在现有的框架内修补和维护,另一个则决心彻底打碎并重建。
"米尔顿,"达奇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带着一丝告别的意味,"看来我们之间的分歧,比这栋楼还要深。多年前,我们是法律的对立面。如今,我们是理念的对立面。或许,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是的,达奇。"米尔顿的目光也变得深沉,"但无论理念如何,我作为FBI局长的职责不会改变。任何试图在自由联邦境内煽动混乱、危害国家安全的行为,我都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这是我的底线。"
"我明白。"达奇点了点头,将杯中最后一口酒饮尽,"那么,就让我们在各自选择的战场上,看看谁能笑到最后吧。"
他站起身,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了套房。米尔顿没有阻止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他知道,这场谈话没有赢家,它只是拉开了更宏大、更残酷斗争的序幕。
米尔顿重新走到窗前,俯瞰着这座被资本和欲望驱动的城市。他想起了年轻时追捕达奇帮派的那些岁月,那时的是非黑白似乎更加分明。而现在,他面对的是一个更加难以捉摸、也更加强大的对手,以及一个被科技和野心搅动得愈发混乱的世界。他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但也有一种久违的斗志在胸中重新燃起。
他拿起桌上的加密电话,接通了总统办公室:"总统先生,我和范德林德谈过了。情况比我们预想的更复杂,也更危险。我们需要立刻调整策略,准备迎接一场全面的战争——一场针对巨神公司及其所有代理人的战争。"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达奇也向兰戈汇报了与米尔顿的会面。兰戈听完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意料之中。继续你的计划,达奇。自由联邦这棵大树,内部早己蛀空,只需要一阵足够强劲的风。"
挂断通讯,兰戈的目光投向了全息星图上那个遥远而神秘的标记——那是"普罗米修斯计划"锁定的外星信号源。或许,真正的答案和最终的武器,并不在这颗小小的蓝色星球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