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不存在于崔清漪记忆中的任何一个朝代,像是洗冤集录这样的作品自然不可能出现。
所以崔清漪写起来也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而且纵观大晋历史法医学著作一片空白。
若是有一部著作能涵盖验伤、验尸、辨伤、检骨等内容,崔清漪想或许会对大晋刑狱律法的发展起到深远影响,但崔清漪也不敢保证。
毕竟她不是大晋的官员,以她口吻写出来的也只是一本故事,人们是否会认同这本书中出现的所有判案观点也未可知。
千里马上尚需伯乐,这本最早的法医学著作能否在大晋掀起波澜崔清漪不能确定。
想到这些崔清漪的心里便久久不能平静,她恍然有种自己或许会埋没这本著作的愧疚感,看着纸张上的墨迹,崔清漪感觉自己突然就下不了笔。
姑娘这几日心情不好,蒟蒻第一个感觉到了。
自打她们来了东平县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姑娘心情这么低沉的时候,但她有些摸不着姑娘心情低落的原因。
明明她们的生活己经步入正轨,所有的一切都比从前好上很多,还有什么值得姑娘心烦的呢?
蒟蒻想了想,将两只小狗崽放在篮子里拎了进来,“姑娘,快来看,两只小狗崽又长胖了,咱们是不是得个起个名字,总不能一首小狗崽小狗崽的叫吧。”
崔清漪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她晃了晃脑袋将自己飘远的思绪拉回现实。小狗崽稚嫩的叫声让她的心落回了此间实处,因为写书生出的几分愁绪被打断。
崔清漪伸手抱起一只狗崽,看了看它灰蓝色的眸子,“不如就叫小灰和小蓝,简单好记又顺口。”
蒟蒻......
蒟蒻将小狗崽从崔清漪手中拿回来,小心翼翼放在篮子里提走了,什么小灰和小蓝的,她可不认。
两只还在吃奶的小家伙并不知道如果不是蒟蒻姑姑的坚持,它们差点就多了个小灰和小蓝这样泯然众狗的名字。
人类的情绪真是莫名其妙,这本书越写崔清漪心里的不得劲就越重,她的不对劲就连秦姑姑都发觉了。
女学马上就要开学,秦姑姑的性格就是既然自己接了这个差事就要做到最好,这几日她拿着蒟蒻写的课堂教案正在认真学习,写教案的同时开始在心底模拟自己要怎么去教孩子们。
起初她认为自己跟着夫人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只是教几个姑娘识字应该是随随便便,可越是翻看蒟蒻的教案,秦姑姑就越是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浅薄。
她拿这份差事当做无聊时的消遣,但崔氏姐妹好像不一样,女学看似是她们赖以谋生的差事,仔细看又不是。
但具体是什么她现在还说不上来,她需要再看看。
阳光明媚的午后,崔清漪坐在檐下喝茶发呆,白里透红的肌肤在阳光下就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任是谁看了都知道这是个生命力旺盛的姑娘。
可眼下她眼角眉梢都拢着淡淡愁绪,叫人看了心里也不得劲儿。
秦姑姑抱着自己的教案走了过来,崔清漪笑着为她添了杯茶。
“你这日子过得这么潇洒,还有什么事儿值得你这样伤怀?”
秦姑姑从前久居深宅大院,见过的女子要么就是终身不得自由身的丫鬟妾室,要么就是如周夫人一般出身就拥有无比显赫的身份,却也被身份所累一辈子活的憋憋屈屈的贵族女子。
她也是首到见到崔清漪才发现这个世上女子还有另一种活法,有钱有闲,简单平静。
崔氏小娘子姿容不俗,观她行事也是胸有沟壑的人,更难得是她不贪权慕贵,于这一方小天地内也活的逍遥自在。
这样的姑娘能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崔清漪对秦姑姑观感不错,大概是大家族规矩严苛下养成的习惯,秦姑姑是个极有分寸感的人。
她参与了崔家的生活,却极少对崔清漪和蒟蒻的生活方式提出质疑,也从不踏进崔清漪的卧房和书房。
周砚修那边时常派人来送东西,秦姑姑也从不和他们说起崔清漪两人的事情。
眼下崔清漪也愿意和秦姑姑多聊两句,“我在写一本书,这本书里有很多前人的智慧,我只是害怕经我手反而埋没了它,若真是这样那我的罪过就大了。”
秦姑姑听完有些诧异,住在一个院子里就算不进崔清漪的书房她也知道崔清漪在忙着写什么东西,没想到是在写书。
女子著书,秦姑姑没觉得崔清漪这是大白天发梦话,反而愈发觉得崔清漪与众不同。
但这事儿她也给不了什么建议,“这世间所有的事儿若是都尽力而为了,那便称不上遗憾,你尽力就可以了。
古往今来多少名家著作也是后来才被人发现的,你小小年纪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秦姑姑的话其实没安慰到崔清漪多少,但她也不是个死钻牛角尖的性子,有些事儿暂时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或许走一步看一步问题反而能自然而然迎刃而解。
崔清漪很快将洗冤集录的上部交给了齐墨轩。
看着封面上洗冤集录西个大字,齐墨轩心中激动不己,他有预感这又是一部精彩绝伦的著作。
他迫不及待的翻看,只是在看到扉页上几行小字时愣住了,“学生南城编撰收录洗冤集录,致敬宋慈先生。”
齐墨轩惊讶抬头,不解,“这位宋慈先生竟是真人真事?”
崔清漪八风不动,“当然是真人真事,我再怎么厉害还能平白杜撰出这么多仵作验尸的细节。只不过宋慈先生早己故去,他是个有大才的人,我只是希望他的才华不要被埋没。”
有一句话崔清漪没说,若是有大晋官方的人慧眼识珠发现了这本书,那么宋慈先生的名字也该在这个朝代发光发热,受人尊崇。
崔清漪的这个说法站不住脚,但她这么做的目的只是希望即使是在大晋这个被历史洪流遗忘的朝代,人们知道了这本法医学著作,也要知道宋慈先生,明白南城也只是一个收录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