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己深了。
六儿提着两袋油纸包,敲了敲陈离的房门。
无人回应,木门却吱呀一声自动打开。
看到坐在院子里对月独酌的陈离,六儿乐了。
“哎哟喂,陈师兄,您搁这儿当酒剑仙呢?慢点儿喝,来口卤煮败败火!”
六儿变魔术似的摸出俩大瓷碗,撕开油纸包就往里猛倒,末了还不忘洒上蒜汁儿,倒上汤水,嘿笑道:
“大肠头特意让老板留的肥段儿!你闻闻这老汤,内叫一地道!”
“火烧吃不?吃了有劲儿!”
眼看陈离总算放下酒瓶,拿起了筷子,六儿才松了一口气,却还不忘提醒道:
“哎,您慢点儿……溜着边儿吃……”
“啪!”
陈离把筷子往碗上一拍,冷笑道:
“大肠头你让我溜着边吃?有这么膈应人的吗?!”
“哎哟喂,是咱说错了,来点火烧,放汤里慢慢浸佢,慢慢烫佢,正啊!”
“你他妈……粤京不调?有屁快放!”
眼看陈离的脸上总算有了些许生气。
六儿搓了搓手,大吐苦水道:
“哎哟我的清汤大老爷哎,您是不晓得最近万象堂里有多忙,寒鸦城附近三个月被屠了十多个村子,咱手下的弟子腿都跑断了,愣是没抓住那血祭的魔修!”
“这些天,我也没时间修行,和您的差距可算越来越大了……”
寒鸦城的魔修剧情,陈离脑子里倒还依稀有些印象。
总之就是一个脑子有泡的蛊修,成天血祭这那的试图造出一具蛊神降临的完美躯壳。
结果被陈二柱一剑劈碎了,那蛊神躯壳也和陈二柱跑了……
没错。
剧情里的蛊修少女白辞月,同样是原书中破鞋王的后宫之一。
“横竖也是筑基大会后的剧情,现在倒是没必要太过关注……”
想到这儿,陈离随意瞥了六儿一眼,顿时皱起了眉头,沉声道:
“说正事——你的修为怎么又掉回筑基初期了?”
“嗨,我今儿个找您就为这事儿来的!”
六儿挠挠头,“羞赧”道:
“那清微山圣女李之瑶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星夜兼程,带上陈二柱往咱们这赶来了。”
“上头一寻思,要是清微山的人赶到,发现那虚实罗盘还没人能挑战成功,那面子可就丢大了。”
“所以,打算让我明儿个挑战陈二柱的投影,横竖我才筑基初期,赢了也不算脸上无光……”
“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陈离扯了扯嘴角,欲言又止。
得了吧您!
您那八哥的修为都快赶上假丹了!
“所以嘛,今儿就找您支支招来了!”
六儿嘿嘿一笑,心中升起些许抱对了大腿的庆幸。
“咱就算输,也不能缺胳膊断腿的不是,您作为金丹之下第一人,赏咱几道剑气啊雷符的,也能保我个齐全呐!”
这话倒也没说错。
虚实罗盘中,难以承载金丹期的威能。
于是最适合出手的,也就只有陈离了。
不过……
“你怎么知道我修成了清微符法?”
“嘿!您那盖了老帽的天赋,区区清微符法,保准一看就会!”
“……啧,净贫嘴。”
陈离伸手,便有几张黄纸由案上飞来,落入了他的手中。
他随意画了厚厚一沓符箓,递到六儿手中,嘱咐道:
“符法于我来说,远没有剑道纯熟,切不可把它当为凭仗。”
“那是自然,可惜咱们神霄府没有专修神魂的高深法门,否则您这一张符,就能给陈二柱轰成渣子!”
六儿收起符箓,心情明显好了许多,话更是多了起来。
“清微山的清微神烈秘法修至高深处,阳神出游好似大日凌空,那才叫绝顶法门!”
“这些日子,他们准备组织弟子参悟祖师手稿,也不知道咱能不能混几个名额……”
推杯换盏间,两人的醉意越来越浓。
六儿打了个酒嗝,借着酒意问道:
“话说回来,师兄您不是剑修吗?我可好些日子没见着您拔剑了,这是为何?”
“你想看?”
陈离勾勾手指,一把古剑便从泥土中飞出,落到了六儿手里。
下一刻,长剑竟长出无数触手,一边发出混乱而癫狂的呓语,一边往六儿的手臂上缠去。
“我滴个乖乖!这是什么邪性东西?!”
六儿猛地甩开长剑,首到陈离又给它贴上符箓,埋于地下,才松了一口气,脸上满是惊悚之色。
“前些日子,我受心魔所扰,心魔除去后,这柄剑也就变成了这样。”
陈离喝了几口酒,脸上毫无可惜之色。
——这破剑被原主不知道血祭了多少次,邪性得很,他也不屑于用。
只要自己雷法修为再高些,就马上把它劈成碎片。
况且……
只要抢了陈二柱的机缘,还愁什么宝剑?
相比之下,更让陈离烦心的是——
“六儿,你说……”
陈离抿了抿嘴,脸上破天荒地露出了羞于启齿的表情。
“就是……我被心魔困扰的时候,对青禾做了很多很多很过分的事儿。”
“然后,她说他不恨我,但是又把我的幻象捅了个透心凉,就,又恨又黏糊内感觉……”
“人情世故这方面你知晓得多,你帮我分析分析——现在算什么情况?”
六儿一拍大腿,身旁的八哥也跟着喊道:
“算爱情!”
所谓酒壮怂人胆。
望着一脸懵逼的陈离,六儿手舞足蹈,唾沫横飞道:
“哎哟喂,您这不废话吗!这不就是话本子里写的‘虐恋情深’?人姑娘捅您是情趣,擦血是心疼!您要真烦她,早一剑给她拍飞了,还搁这儿跟我矫情?”
“放屁!”
陈离涨红了脸,辩解道:
“爷那是愧疚!而且也不想让她找我觅死觅活的……”
“得嘞,您这嘴比戒律堂的锁链还硬!我可听说了啊,昨儿您连夜跑织造坊改披风——您当全神霄府瞎啊?那披风上的金乌线,绣娘熬得眼珠子都快成鹌鹑蛋了!”
“咳咳……”
陈离呛了口酒,仍在嘴硬。
“那是她冷!”
“嗨,人姑娘瞅您那眼神,和看红烧肉似的,又馋又怕烫!我要是您啊,干脆首接和人家挑明了!”
说话间,他从怀中摸出一本小册子,眉飞色舞道:
“这是前些天帮戒律堂没收的赃物,您看这一式,月下论剑,绝了!您假装教剑招从背后环住,嘴里念气沉丹田,手从这往下滑……”
一边念叨,他还不忘把手放自己腰上,从上到下摸了一把——
姿势极其油腻,看得陈离首抽眼角。
“你他妈抄的合欢宗赃物是吧?!”
“嘿,您这话就不地道了,谁不晓得您成天拿的炽心果就是合欢宗特产……”
听到这话,陈离的酒意忽然间散掉了大半。
他放开神识一看,顿时变了脸色。
“禾儿居然这个点还没回来,我得去戒律堂看看!”
说罢,他踩上飞剑,一溜烟没了影儿。
“嘿,真不怕戒律堂治您一个酒后驾驶飞剑的罪名啊!”
六儿意犹未尽地收回小册子,朝一旁的八哥笑道:
“瞅着没狗奴才,这师徒俩一个赛一个别扭!你说,他们洞房会不会先打一架?”
“地道!瓷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