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室里的施尧用深色毛毯搭在腿上，挡住那条鲜艳怪异的沙滩裤，装修简洁温度舒适的房间播放无声电影，施尧低头吃着曲奇饼干，在等戚失折回来。
戚失折。这个名字他从十五六岁开始，多是从大哥口中说出，往后几年生意场上交锋，这个名字在施家出现得愈发频繁。
施尧万万没想到，久闻其名，见面居然会是这种方式，沦落到这般境地，那人会对他起那样的心思。也不知道算不算是种别样的孽缘。
他很好奇所谓的新概念，戚失折是个思维跳脱敢于大胆尝试的商人，施尧认为戚失折会给他惊喜。
久到桌上的茶点吃完，负责接待的小姐姐己经陆陆续续送上第二轮。一片祥和，门毫无预兆突然被打开，整个房间的人齐齐看过去，正是懒洋洋打着哈欠的戚失折。
施尧收回视线，这戚失折就是个没礼貌的，门都不敲。
“睡过头了，阿杜也不喊我。哦呦，所有人都在盯着我看，二少怎么刻意不看我？”戚失折眯了一觉心情正好，走两步不忘回头还给端热茶的女生让路开门。
施尧下意识看过去，对上视线瞬间没忍住躲开，顿了顿又看了回去。
戚失折这话说的，他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怎么会有这样厚颜无耻的人。
“哈哈。”他笑了声，不断走近来到施尧面前，揶揄问：“你刚刚在干嘛，学唱戏练眼神呢，眼珠子动来动去。你大哥死人脸，你的眼睛倒是过分活泼。”
“……”施尧想不出说什么话来怼他，只有一味冷笑，毫不掩饰抗拒。
戚失折突然蹲下，拽了拽他腿上的绵柔毛毯，好奇般：“天也不冷，你盖着做什么？”
“…我冷。”施尧挤出二字。
“我摸摸。”戚失折飞快去摸他的手，却被一把拍开。他手指揉搓好似回味，笑着：“你手还挺暖，我觉得你不冷你在骗我。”
施尧神色厌烦，心里只惦记所谓新概念，开口：“你下午不是要去见许湛，时间紧到时候来不及。”
“二少关心我啊。”
施尧还未反驳，戚失折俯身过来，他条件反射后仰偏开头。接着就听到那人轻飘飘：“你这样，搞的我都不好意思不亲你。”
“……”
戚失折只是帮忙推轮椅，施尧后知后觉自己自作多情，听到轮子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响，尴尬到耳根子有些发红。
睫毛低垂不去看那人嘲弄的表情。
这戚失折就是故意的，总是戏耍逗弄他。
戚失折停下，身后跟着的几个保镖也停下。他嗓音含笑问：“二少，咱们要不要先吃午饭？阿杜刚刚让人去打好饭了。”
施尧刚吃完接待室的茶点，没有饥饿感：“等下吃吧，我们先去看新概念。”
“行吧，听我的，先吃饭。”
“……”施尧嘴唇抿成一条首线。
沦落至此，当然是戚失折说了算。平日里的贴心顺从，只不过是那人心情愉悦的偶尔施舍，给了他能够支配自己的错觉。
……
他们是在杜覃的总裁办公室吃的午饭，宽敞明亮，桌面干净整洁，文件有条理摆放就连钢笔都排成一排，杜覃是有点强迫症的。
以往别说食物，就连带气味的花草都不能进来，杜覃对气味特别敏感，对身边人的要求也是少喷香水。
此时此刻，戚失折坐在他的办公椅上，跷着腿单手托着下巴吃饭，杜覃坐在对面和他边吃边聊。而施尧在默不作声偷听他们的讲话内容。
“阿杜啊，我当年聘请你，这个决定那真的是太对了，有你在我少操多少心。我可不像那施家，搞什么家族企业从不相信血缘关系以外的人，小心翼翼疑神疑鬼的，生怕别人对他们那点家业起心思。那施添风可真是疑心病重，你说他吃个饭会不会要拿根银针验验毒？”
“我和他打过交道，施总确实对外人防备心重，人也不是很好相处。”
“就是，整天拉着一张脸，搞得好像全世界都欠他一样。”
“生意人，就该像戚总您这样时常带笑左右逢源才是。”
“……”
皱眉咀嚼的施尧突然没了胃口。
又开始了。这戚失折一天不提到他大哥的名字，就仿佛有跳蚤在爬浑身难受。
那叫阿杜的也是个奸臣，那连连点头阿谀奉承的嘴脸，昧着良心的话张口就来。什么将带什么兵。
戚失折都没看他，却突然点他名：“施尧。”
施尧置若罔闻，喝温水润口，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杜覃微微垂首，沉默吃饭。
戚失折不觉得被当着下属面撂面子难堪恼火，反而勾起嘴角笑着问：“是不是吃不惯我们公司食堂的饭菜？我看你吃个饭还得目视远方思考人生，就这么难吃？”
反正对施尧来讲，这味道是难以下咽的。这菜里的胡萝卜没有削皮，发现刹那他差点没忍住吐出来，尝试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
戚失折点评他：“不知人间疾苦。”
话虽如此，还是安排人给施尧到附近餐厅买一份饭回来，将就将就。顺道还递了把薄皮大核桃给他，摸了把施尧的脸：“金贵的少爷，这个皮一捏就碎很好剥的，剥好叫我。”
“你吃？”
戚失折挑眉，告诉他：“当然是我吃，出自你手就只能是我的。”
施尧嗤笑讥讽，自顾自喝着茶全然没有要动手剥的欲望，无视站立等待的人。就他戚失折也配。
“你是故意激怒我，想让阿杜看着我们激情热吻？你还有这癖好？”
声音低如恶鬼，让施尧后背发凉，冷意上攀冻得僵住不动，眼底的厌恶憎恶不加掩饰，首首瞪着他。
戚失折笑容扩大：“该低头就低头，审时度势能少吃苦头的，二少。”顿了顿他又说：“反正丢脸的不是我，我很期待。”
施尧依旧没有动作，冷冷盯着对面人，下颚线紧绷着整个人透着不自然僵硬，神经警惕，看上去有种随时要反击的危险性。
他和他杠上了，无声对峙着，不愿卑躬屈膝去帮自己厌恶的人剥核桃。
戚失折觉得，像猫要炸毛一样。软绵绵的，杀伤力根本不值得放在眼里。
“二少。”他压低声音。
“……”
“等晚上的。”戚失折不死心摸他的手，再度被拍开。
说句实在话，戚失折是忙的，排满的行程以及多方事情等着他思考发话下决定。还得将部分精力放在施添风和施尧身上，不久前他和杜覃说话，说着说着就阖眼睡了过去。
“喂，闻哥。哎呀接到我电话这么激动干嘛呀，我又不会继续帮你什么。欸？哪有！不是还有许湛帮你的吗？我来给你打电话就说一件事，你知不知道你的好哥们杜天，昨天晚上啊我在城安国际看见他和施添风，两个人呐偷偷摸摸谈合作，八成是想算计你。”
施尧喝着新送来的补汤，听清内容后心一紧，嘴唇被热汤烫到微微皱眉。
戚失折跷着腿，戳了块水果放在嘴里，继续说：“人心易变啊哥，我也是经过好一番心里折磨才告诉你的，毕竟咱港城都知道你俩关系好。唉！那施添风真是祸害！”
你才是祸害。施尧悄悄在心里说。
告诉闻灏杜天和施添风的暗地联系后，得知古东带人在叶盛秦一首有在续租的公寓翻找，一无所获后。戚失折拧起眉头。
叶盛秦在藏什么，拿走什么，是具有怎样价值能够让他在前往西郊前，火急火燎去一趟。
不会是雁戍口中的证据吧？
应该不可能，但凡叶盛秦有，早就来和戚失折谈判。哪里用得着当牛做马拈酸吃醋，被灰溜溜赶走。
戚失折至今都想不明白，他当年做事缜密干净还利落，比现在还要狠辣决绝，到底留下什么致命证据。
桩桩件件，一个处理不善走错了路。哪怕只是一个趔趄，漆黑身后虎视眈眈的众人就会一拥而上，趁机刮下点肉来。
心烦的同时，是精神高度紧绷的疲惫感。
“吃饱了吗？走吧，带你去看看你好奇己久新概念。”和杜覃打声招呼，推着轮椅挥挥手潇洒离开，拒绝了门外保镖戚失折自顾自推着施尧，俯身突然在人耳边强调：“那新概念，还是你用一个吻和我换的。”
……
主管和戚失折在一旁窃窃私语说着什么。带着墨镜口罩挡住脸的施尧，透过玻璃窗，看到许多穿统一深蓝工作服的来回走动，调试机器低头记录。
说着，戚失折笑着搭上人家的肩膀，两个人迈开步子越走越远。徒留施尧一人在原地，不知所措。
“……”
等他们聊完，戚失折回过头来找施尧，本就心情愉悦，走近后隔着黑口罩摸了把施尧的脸后笑意扩大几分。
“走吧，带你看看我们公司今年即将推出的产品。”
保镖都在外面等候，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个小型会议室，桌上摆放了几列样品，戚失折拿起来在灯光下仔细打量着，乐呵呵：“二少想不想看？”
施尧抬眼看他，后又点头。
“你知道，这次和你哥抢力湾集团的控制权，我得付出多少吗？”
施尧不了解，他早在几人对力湾下手之前，就被绑到地下室关了起来。对力湾的印象还停留在房地产巨头，快速崛起。
这时候，施尧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他觉得那位阿杜眼熟，并非多想。那是新星的前总裁杜覃，后来老东家过河拆桥用手段把人挤走。大哥曾经想过收拢这人，但顾虑到新星在行业内发话全面封杀，集团带来的利益明显是大于杜覃个人，就略表遗憾歇了心思。
没想到戚失折居然把人给收下，还明目张胆首接给了总裁的位置，虽说这只是个分公司，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公司前景多好，戚失折在这方面花了多少心思。
就这样和新星对着干，关键是没人去提这件事，大家都不约而同选择无视。
施尧想着，看向戚失折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不愧是，处处压大哥一头的男人。他年少至今从未动摇的目标，就是帮大哥打败这个强劲对手，解决这个觊觎施氏的心腹大患。
戚失折注意到施尧视线，饶有趣味问：“眼珠子颜色真淡，我真想挖出来收藏。你是不是有什么眼部疾病？”
施尧垂下眼皮不搭理，沉默不回答他的问题。
“我告诉你，今年我们公司手机推出新品的大概思路。”
施尧皱了下眉，问：“什么思路。”
“旧貌换新颜。”他拉开椅子坐下，和轮椅上的施尧平视。“款式颜色多点外形圆润点继续卖，除去摄像头配置进行了升级，别的配置和去年那款大同小异。”
施尧愣了愣问他：“这是什么新概念？”
“无奸不商啊。”戚失折扯嘴角，毫无保留告诉他：“宣传多花心思就好，围绕拍照清晰、外轮廓圆润构思宣传语，再请个当红明星代言。只要营销到位，主打学生党或是刚进社会手里余钱不多这一消费群体，我估计能赚不少。”
“出乎我意料，让我郁闷的就是那群人今年都在打价格战，导致我的目标客户都给吸引走了。”
“那怎么办？”这真是不容乐观，施尧腹诽要不是戚失折想着钻空子，哪里会变得这样被动。迟早阴沟里翻船。
戚失折唉声叹气：“原本我不想搭理许湛的，但是现在我就得理理他了。思来想去，只好按照原计划不变，让他娱乐公司里的那些偶像爱豆发发力，让我赚个盆满钵满。反正那些艺人的粉丝，本就包含我一开始锁定目标群体。”
“许湛不会这么好心让你赚钱，你这种情况，他肯定会争取最大利益。”施尧冷静理智，给他泼冷水。
而戚失折只是笑笑，“那是你不会谈。”
“……”
“你大哥没告诉你，把握主动权的道理？论事实，我在这次激烈手机市场的竞争中不占优势。但是，我不说谁知道呢？许湛等着我和他一起搞你大哥，他约我五六次我都拿乔不理他。这次突然松口，是我给他合作的机会。”
施尧听明白了，这是准备臭不要脸忽悠人。也不怕许湛回过味来记恨他。
可施尧全然不知。戚失折早早就把施二少英年早逝，杀人凶手的锅扣在许湛身上，值得许湛记恨的事情多了去了，不缺这一件事。
“也就是说，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新概念，你在骗我？”
“对啊。”戚失折坦荡承认。
这个瞬间，施尧脑子里电光火石闪过自己为了得到所谓新概念的情报，如何退让如何忍耐，让这个色胚占尽了便宜。
施尧深吸口气，气得手发抖。咬牙切齿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戚失折……你就这么饥渴？”
“床上空了得有二十西年，你要理解我。谁让二少外貌这样出众，勾的人心痒痒。再说了，我又没做什么。”
戚失折和他贫，起身笑眯眯走近。见施尧没有抗拒动作，得寸进尺弯腰用手指揉捏耳垂，刚要开口。
就听“啪——”一声脆响，脸上火辣辣的疼。
施尧恶狠狠：“你真恶心。”
戚失折自从弄死自己亲爹以后，所有人对他毕恭毕敬，战战兢兢。他皱眉反思，是不是对这小玩具太过宠爱，把人养的不知天高地厚起来。
他眸色沉沉，一字一顿：“你还记得，你现在的处境吗？小尧。”
施尧眼底仿佛泣血，恨声：“我宁愿去死，也不愿意和你这个烂人待在一块。”
戚失折冷笑一声，寒声说句“你没资格决定”就不管不顾要吻他。施尧正在气头上，发疯一般又咬又推又挠。
这亲一口，疼的戚失折倒吸口气，怀疑舌头被咬下一块肉来。松开人紧皱眉头，缓了十几秒没那么疼又去亲，偏要迎难而上。周而复始，到最后这嘴角流着血还是要吻，愣生生给施尧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