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着隔壁老张那房子都租出去啦，一个月光租金就得一千多呢！要不咱也把这房子租出去呗。”
婶婶嘴里念叨着，手上不停地收拾着衣物，头也不抬一下。
姜正平近期工作调动，被安排到了樱城的一所中学担任年级主任。
樱城也正好是堂哥姜潇读大学的城市。
小叔和婶婶经过深思熟虑，决定搬到樱城生活。
“亏你能想出来！要是把房子租出去了，珊珊怎么办？”姜正平皱起眉头反驳道。
“谁说要整套出租啦？咱可以只把那个大卧室租出去嘛，这样一个月少说也能收个六七百块钱呢。”
“那可不成！珊珊一个女孩子住在这，家里再有个外人可不安全。”姜正平连连摇头，态度坚决。
“到时候租给跟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就行了，两个人还能有个照应。”
“珊珊眼看着就要参加高考了，多一个人难免会对她的学习造成影响。”
姜正平依旧坚持着自己的观点不肯让步。
婶婶突然停下了手上原本忙碌不停的动作，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冷冷地看着姜正平。
“好哇，姜正平！说到底你就是偏袒你们老姜家的人。行，你高尚，你清正廉洁，这恶人就让我来当好了！”
话音未落，只见婶婶猛地站起身来，转身快步朝着门口走去。
见此情形，姜正平急忙伸手一把拉住婶婶。
“你这是要干啥去呀？珊珊都睡了，也就再多等半年，等到珊珊高考结束以后再租行不行？”
姜小珊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轻轻地转动着台灯的旋钮，让灯光逐渐变得昏暗下来。
她紧握着手中的笔，手掌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
那支可怜的笔像是承受不住这般巨大的压力一般，发出“吱吱”的响声。
每一声响动都仿佛是对姜小珊内心紧张情绪的无情嘲讽，令她愈发焦躁不安。
墙壁并不隔音，即使小叔和婶婶都压低了声音，在小卧室的姜小珊依旧听得一清二楚。
她再等，等一个合适出去的时机。
姜小珊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装睡，还是出去劝解一番。
要知道，她只是这个家里的外人，若是贸然出去，怕是会将事态恶化下去。
可若是就这么干坐着什么都不做，她又良心难安，毕竟他们谈论的事情，跟自己有关。
犹豫了很久，姜小珊终于站起身，从书包的夹层里拿出一个小包，轻轻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正在客厅的小叔和婶婶听到开门的响动，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话语。
小叔率先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珊珊啊，是不是我们说话吵着你啦？你可别听你婶婶瞎嘟囔，这房子咱不往外租，你就踏踏实实地住着！”
一旁的婶婶没有吭声，只是狠狠地瞪了小叔一眼，快步走进卧室，并“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了门。
姜小珊微怔了一下，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小叔，我其实都可以的，家里多一个人住反而会更热闹些呢。”
“小叔知道你一向都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你婶婶啊，她就是嘴硬心软，你别往心里去。你只管安心在这里住着，现在对你来说，高考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姜小珊听了小叔的话，轻轻地点了点头。
接着，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向前慢慢地挪动了两步。
只见她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手里紧握着一团己经被揉得皱巴巴的钞票。
“小叔，这是我妈妈让我给您的。”
说着，她缓缓地摊开手掌，将那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展现在小叔眼前。
小叔看到姜小珊手中的钞票，先是一愣，随后连忙摆了摆手。
“哎呀，珊珊呐，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见外呢？快把钱收回去！”
然而，姜小珊并没有就此放弃，她再次向前迈了一小步。
她抬起头，用坚定而恳切的目光望着小叔，再次将钞票伸了过去，“小叔，您就收下吧，如果您不收下，我就只能搬回去住了。”
话音刚落，姜小珊像是生怕小叔继续推辞似的，猛地转过身，快速回了卧室。
只留下小叔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手中拿着那几张皱巴巴的钞票，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姜母在此前曾特意嘱咐要给小叔五百块钱，但姜小珊最终却给了一千块，只给自己留了不到一百块钱。
如果此时她手中还有更多钱的话，她还是会全都给出去。
寄人篱下的日子，犹如一只被圈养起来的小狗。
为了能讨得主人的欢心，用尽全力展现出乖巧的一面。
只要看到主人脸上露出一丝不悦之色，这只小狗便会立刻收敛自己的行为，变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对姜小珊而言，那些给予出去的金钱能够给她内心带来一丝难得的、短暂的心安。
......
“你们看到了吗？五班新来的那个转校生，长得也太帅了，好像电视上的明星啊！”
一个女生满脸兴奋地和同伴分享着最新八卦，声音大得让周围路过的同学纷纷侧目。
“真的假的啊？有多帅呀？能比咱们学校的校草还帅吗？”另一个女生好奇地追问。
“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他不仅长得帅，而且学习成绩还超级好，听说他模考竟然考了716！”
最先说话的女生眼睛放光，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一副花痴模样。
“716！这太牛了吧！比咱们年级第一还要高出二十多分呢！”
听到这个数字，其他几个女生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还没走到教室门口，姜小珊便被迫听了一路各种有关黎钦州的消息。
她攥在书包背带的手指不自觉地又捏紧了几分，刚刚还有些缓慢的脚步瞬间加快了起来。
从后门进来的姜小珊，快速扫了一圈整个教室，黎钦州并不在。
她的眸底忽的闪过一丝失落，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初。
姜小珊默默走在自己的座位旁，当她坐下时，却惊讶地发现桌子不知为何竟然往前移动了一小段距离。
之前的凳子是紧贴着垃圾桶的，稍微挪动一下都会发出不小的声响。
姜小珊一边心不在焉地把书包塞进抽屉里，一边暗自思忖着究竟是谁动了她的桌椅。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抽屉里面好像有个什么东西。
带着一丝疑惑，她低下头伸手去掏，结果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一袋牛角面包！
姜小珊猛地抬起头来，正好与回到座位并且正朝着她这边看的黎钦州西目相对。
她慌乱地赶紧把目光移向一旁，然后迅速抬起手，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牛角面包丢进了身后的垃圾桶里。
做完这些之后，她甚至不敢再回头看黎钦州一眼，而是故作镇定地翻开课本。
仅仅只看了短短几秒钟而己，她便猛然站起身来，迅速走出了教室。
刚刚踏出教室门，姜小珊心中就涌起了一阵强烈的懊悔情绪。
为什么要丢掉面包？
为什么要逃？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开始不断闪现出那袋承载了诸多故事的牛角面包，和那个心心念念的面庞。
姜小珊一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以至于她就这样毫无意识地往前走，不知不觉间己经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眼看着她的头就要撞到前面的墙壁，突然一双大手迅速伸了过来，稳稳当当地挡在了她和墙面之间。
“你是不打算...认我了？”
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姜小珊微微一怔，她缓缓转过身来。
而当她的目光最终落定在那个发声之人——黎钦州的身上时，眸底流露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姜小珊轻轻转过身去，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推开了身旁那扇半掩着的窗户。
沉默片刻后，她嘴唇微启，轻声吐出两个字，“没有。”
“给你买的牛角面包，怎么丢了，小时候不是很喜欢吃吗？”
只见姜小珊微微低下头，好像在说给自己听似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人嘛，口味总是会变的，就像我们所处的世界，无时无刻都在发生变化，淋过雨的人，不会再喜欢雨天，掉队的人，也不会再期盼阳光......”
黎钦州侧过身子，背依着墙，侧眸静静看向姜小珊。
他发现，眼前的姜小珊似乎与记忆中的模样有些不同了。
她那曾经洋溢着灿烂笑容的脸庞，如今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郁之色，原本圆润可爱的脸蛋，也明显清减了不少。
姜小珊自然也留意到了黎钦州的目光，她下意识地紧紧抿住嘴唇，心中五味杂陈。
和故友重逢本该是件令人欣喜若狂的事情，然而此时此刻，她却发现自己竟没有任何值得与人分享的好事。
尤其是想到昨日，黎钦州还亲眼目睹了自己被教导主任当众训斥的狼狈场景。
想必关于她的种种传闻早己传入他的耳中。
既然如此，倒不如继续维持在学校里一贯的问题学生人设好了。
只见姜小珊动作有些僵硬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从里面抽出一根递向黎钦州。
“要抽一根吗？”
黎钦州先是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抹短暂的错愕之色，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他淡淡笑了笑，伸手接过了姜小珊手中的那根烟，然后将它叼在了嘴角处。
“嗯……有火吗？”黎钦州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示意姜小珊是否能够提供点火的工具。
姜小珊突然像是被激怒了一般，猛地伸手过去，一把将黎钦州嘴里叼着的烟给夺了下来。
紧接着，她转过身，把烟用力地丢进了身后的垃圾桶里。
黎钦州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上课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这阵铃声如同划破寂静夜空的闪电一般，瞬间打破了两人之间原本有些微妙的氛围。
“我们不是一路人，你这个好学生该回去上课了。”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姜小珊便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快步朝着楼梯下方走去。
小叔和婶婶去樱城了，今晚夜里的房间异常的安静。
姜小珊坐在书桌前，手指反复在面包包装袋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早在大课间，她就将面包捡了回来。
姜小珊缓缓拆开包装，如同品尝珍馐美味般，小口小口地吃着。
当她瞥见手臂上那触目惊心的烟疤时，眼眶开始泛红。
姜小珊颤抖着点了一根烟，其实她并不会抽烟，只是为了吓唬人故意将烟盒装在口袋里。
她轻轻吸了一口，紧接着就被席卷进喉间的烟雾呛得满脸通红，几乎没能喘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