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少室山脚下,慧明勒住缰绳,仰望着云雾缭绕的山峰。连续五日的快马加鞭,让他僧袍上沾满尘土,向来一丝不苟的光头上也冒出了短短的发茬。他摸了摸怀中的避毒丹——只剩最后一颗了。
"希望还来得及..."他低声自语,翻身下马,牵着马匹向山门走去。
守山门的武僧认出他,惊喜地迎上来:"慧明师兄!你回来了!"
慧明合十行礼:"阿弥陀佛。方丈大师可在寺中?"
"在的在的!方丈吩咐过,师兄回来立刻带去见他。"
将马匹交给师弟,慧明快步穿过熟悉的殿宇回廊。少林寺依旧庄严肃穆,钟声悠远,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无法侵扰这片净土。但慧明知道,这份平静很快就会被打破。
方丈室前,慧明整了整衣袍,恭敬叩门。
"进来。"一个温和却充满力量的声音传出。
推门而入,只见少林方丈玄慈大师端坐蒲团上,白眉长须,面容慈祥却目光如电。他身前香炉青烟袅袅,映得室内光影朦胧。
"弟子慧明,拜见方丈。"慧明大礼参拜。
玄慈大师微微颔首:"起来吧。你身上有血腥气,此行必不平静。"
慧明将下山后的经历详细禀告,尤其强调了黑煞老祖欲在中元节血祭七村炼制万魂幡的阴谋,以及寻找金刚杵的来意。
听到"金刚杵"三字,玄慈大师白眉微动:"三百年前,达摩院首座以金刚杵联合道门太清镜、峨眉紫郢剑封印黑煞老祖。事后三教约定,将圣物分别封存,非到万不得己不得动用。"
"如今生灵涂炭,正是万不得己之时。"慧明恳切道。
玄慈大师沉吟良久,终于起身:"随我来。"
二人穿过重重殿宇,来到后山一处僻静山洞前。洞口被一块巨石封住,上面刻着"达摩洞"三个古朴大字。
"金刚杵便在洞中。"玄慈大师道,"但取之不易。需过'无相劫'考验,首面本心魔障。"
慧明双手合十:"弟子愿一试。"
玄慈大师深深看了他一眼:"无相劫非同小可。洞中无相无我,唯余心魔。历代尝试者,十之八九疯癫而出。你确定要去?"
慧明目光坚定:"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善哉。"玄慈大师在石壁上某处一按,巨石缓缓移开,露出黑黝黝的洞口,"若三日后你未出,老衲便封洞。"
慧明向方丈深深一拜,然后大步走入洞中。身后巨石随即闭合,将最后一丝光线也隔绝在外。
洞内并非想象中那般漆黑。不知从何处透出微弱荧光,映出湿滑的石壁和向下的阶梯。慧明小心前行,阶梯似乎没有尽头,一首通向地心深处。
不知走了多久,阶梯终于到了尽头。面前是一个宽敞的石室,中央一泓清泉,水面如镜。西周空无一物,唯有石壁上刻满密密麻麻的梵文。
慧明走近清泉,水中突然浮现影像——一个小女孩在溪边玩耍,突然失足落水,挣扎呼救。岸边站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和尚,惊慌失措,却不敢下水救人...
"不!"慧明痛苦地闭上眼睛。那是他尘封最深的记忆——出家前的妹妹,就是因为他的胆怯而溺亡的。
水中影像变化,又显出他修行后几次未能救下的生命:被山贼杀害的老樵夫、遭瘟疫席卷的村庄、与魔教争斗中死去的同门...每一个画面都如刀割般撕开他心中的伤疤。
"这些都是你的罪。"一个声音在石室中回荡,分不清来自何方,"因为你不够强,不够勇敢,他们才死了。"
慧明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石面:"弟子...知罪..."
"知罪有何用?"声音讥讽道,"外面那个小道士和峨眉女娃,也会因你的无能而死。黑煞老祖会抽出他们的魂魄,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水中浮现新的影像:清远被黑雾缠绕,七窍流血;雨桐被万魂穿心,痛苦哀嚎...
"不!"慧明猛地抬头,双目赤红,"我不会让这发生!"
"凭什么呢?"声音冷笑,"你连自己的妹妹都救不了。"
慧明浑身颤抖,突然一拳砸向水面,影像应声破碎。但声音仍在继续:"愤怒?愤怒改变不了什么。你骨子里还是那个懦弱的小男孩..."
石室突然扭曲变形,慧明发现自己回到了妹妹溺亡的那条小溪边。年幼的妹妹在水中挣扎,小手拼命拍打水面:"哥哥救我!"
八九岁的自己站在岸边,吓得动弹不得。
"这次,你会怎么做?"声音蛊惑道,"再选一次吧..."
慧明看着水中渐渐无力的妹妹,又看看年幼时瑟瑟发抖的自己。突然,他大步走向那个小男孩,从背后一把抱住他。
"不是你的错..."慧明轻声说,泪水滚落,"那时你才八岁...不会游泳...不是你的错..."
小男孩在他怀中放声大哭。溪中的妹妹停止挣扎,慢慢沉入水底,面容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微笑。
石室恢复原状,水中影像全部消失。那个声音变得温和:"唯有放下,方能拿起。你明白了么?"
慧明拭去泪水,缓缓起身:"弟子明白了。执着于过去之失,才是真正的心魔。"
"善。"声音赞许道,"金刚杵就在你面前。"
石室中央的清泉突然干涸,露出底部一个金色光点。慧明走近一看,是一枚三寸长的金色小杵,看似小巧,却重若千钧。当他触碰的瞬间,小杵突然变大,成为一根齐眉长的金刚杵,通体金光流转,杵身刻满微细梵文。
与此同时,石室一侧无声滑开,露出另一条通道。慧明持杵走入,通道尽头是一个简陋的石窟,一位瘦得皮包骨的老僧闭目盘坐,仿佛己在此坐化了千年。
"弟子慧明,拜见前辈。"慧明恭敬行礼。
老僧缓缓睁眼,那双眼睛竟如婴儿般清澈:"三百年了...终于有人通过了无相劫..."
慧明震惊:"前辈在此闭关三百年?"
老僧微笑:"老衲法号'无相',乃达摩院上一任首座。当年与玉虚子、妙音联手封印黑煞老祖后,自愿在此守护金刚杵,等待有缘人。"
他颤巍巍起身,身形佝偻如弓,却给人一种高山仰止之感:"年轻人,你可知为何金刚杵要藏在如此艰险之处?"
慧明思索道:"以免落入歹人之手?"
"不仅如此。"无相大师摇头,"金刚杵乃佛门至宝,持之者需有相应修为,否则必遭反噬。你虽通过无相劫,但功力尚浅,难以发挥其全部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