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瓷攥着铜制车票挤进末班车厢,旗袍开衩处露出的伤疤被雨水浸得发亮。她瞥见第三排座椅下的《申报》露出一角——这是青帮约定的暗号。报纸头条"大世界舞厅枪击案"的铅字间,藏着用洋葱汁写的东厂密档方位。
"小姐,借过。"
穿灰布长衫的男子擦身而过,袖口掠过的樟脑味让陈青瓷瞳孔骤缩。这是特高课审讯室特有的防腐剂味道,三天前她在虹口刑场见过这人的侧脸。她佯装整理丝袜,将嵌着刀片的玳瑁发卡滑入掌心。
电车突然急刹,满车乘客如多米诺骨牌倾倒。陈青瓷趁机扑向目标座位,指尖触到座椅夹层里的翡翠簪头时,脖颈突然被冰凉的怀表链缠住。戴金丝眼镜的售票员贴着她耳垂轻笑:"曹督主问陈小姐安好。"
车顶白炽灯忽明忽暗,陈青瓷瞥见怀表盖内侧的曼陀罗花纹——与二十年前燕九霄赠她的簪头暗纹如出一辙。她后仰撞进对方怀里,发髻间银簪刺穿其咽喉的瞬间,血雾在车窗凝成北斗七星图案。
"杀人了!"
尖叫声中,电车哐当驶入法租界隧道。黑暗里响起机括咬合的咔嗒声,陈青瓷摸到死者后颈植入的墨家机关齿轮,齿缝间卡着半片带血的电车线路图。当隧道壁煤气灯映亮车厢时,七具尸体呈北斗状倒伏,每具心口都插着鎏金舞鞋的细跟。
红绡对着菱花镜补胭脂,镜面突然渗出朱砂绘就的摩斯密码。她蘸着口红在玻璃上破译,鲜红的"17:30 静安寺站"字样被窗外霓虹切割得支离破碎。更衣箱底层暗格弹开,取出的人皮面具还带着前日刺杀汪探长时的体温。
"阿姐的易容术越发精进了。"
十五岁的学徒小妹递来貂绒披肩,指尖在绒毛间快速划出青帮暗语。红绡借着系腰带的动作,将微型胶卷塞进她旗袍盘扣——胶卷里是昨夜从日军司令部偷拍的永陵地宫平面图。
法租界巡捕房的哨声由远及近,红绡推开气窗纵身跃下。落在运冰车上的刹那,她撕开裙摆露出绑在大腿的柯尔特手枪。子弹击碎追兵脚下冰块的瞬间,三轮车己拐进霞飞路弄堂,车板上融化的冰水勾勒出北斗星图。
藤原少佐用放大镜观察玻璃皿中的菌丝,菌丝在满洲里运来的尸油里扭结成"0918"数字。副官递上的电车凶案现场照片中,死者脖颈齿轮的铜绿与三年前东陵出土的机关兽残片相同。
"这是明万历年间司礼监的工艺。"古董商金三爷摸着翡翠扳指,"但齿轮淬火技术是德国克虏伯工厂三年前的专利。"
忽明忽暗的钨丝灯下,藤原注意到第七具尸体西装内衬的暗纹——那是大正六年大阪纺织会的绝版花色。他猛然砸碎酒柜取出黑龙会密档,泛黄照片里1923年关东大地震废墟中,同样纹路的布料裹着刻有"嘉靖"年号的青铜残片。
燕九霄踩着车顶电缆滑入库房,指尖的翡翠扳指在月光下泛起涟漪。三日未见的陈青瓷被铁链悬在检修架上,心口溃烂处长出的菌丝己蔓延到锁骨——与二十年前药王谷青鸾中的蛊毒如出一辙。
"曹无伤在电车齿轮涂了苗疆尸蛊。"燕九霄割开手腕,将血滴进她唇间,"东厂的血引术混着德国生物科技,比嘉靖年间难缠十倍。"
陈青瓷突然咬住他手腕,菌丝顺着血脉攀上小臂:"你早知道督主在上海!"她扯开衣襟露出肋下刺青,北斗星图缺失的两颗正对应燕九霄藏着的翡翠簪头。
检修架轰然倒塌,尘雾中浮现七盏东厂幽冥灯。燕九霄揽着陈青瓷滚进废弃电车底盘,看那些灯笼撞上油桶引发连环爆炸。火光里,二十年前青鸾用金针封住的蛊虫破皮而出,在车厢顶棚爬出"2023.9.18"的血字。
"这不是诅咒,是邀请函。"燕九霄用簪头接住坠落血珠,翡翠在火光中透出电路板纹路,"曹无伤在等我们集齐北斗匙,开启真正的时空之门。"
法租界巡捕的探照灯扫过车厂时,陈青瓷发现燕九霄鬓角的白发又多了一绺。他翻出怀表拧动发条,表盘背面浮现的摩斯密码正是二十年前青鸾用金针刺在《天工密录》夹层的遗言。
红绡将七枚带血的电车票根按北斗方位贴在星图,票根背面的血渍遇月光显影,拼出大世界舞厅的平面图。当她用簪头刺破指尖滴血补全星位时,黄浦江面突然升起七盏孔明灯,灯罩上的东厂密文与嘉靖年间永陵出土的帛书完全相同。
"这不是暗杀计划,是祭祀阵法。"她望着对岸日军军舰的探照灯,"曹无伤要把整个上海滩当作活祭品。"
江风送来咸腥的尸臭,红绡看见燕九霄立在海关大钟的时针上,抛来的翡翠簪头恰好补全她手中星图缺失的天枢位。当钟声敲响第五下时,二十年前青鸾封印在簪中的蛊虫破玉而出,在锈蚀的钟面爬出个鲜血淋漓的"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