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九霄斜倚着雕花木栏，指尖轻弹酒盏边缘，琥珀色的竹叶青在暮色里漾起涟漪。二楼雅间飘来烤鹿脯的焦香，混着唐十七那件硝烟浸透的灰布袍子味——这味道三日前他在神机营火药库闻到过。
"燕兄这杯酒，敬的是东厂断头饭，还是锦衣卫催命符？"
唐十七拎着酒坛翻上露台，坛底暗刻的墨家密符还沾着硫磺粉末。他左腕缠着的铜丝突然绷首，酒液化作银线射向燕九霄眉心，却在半空被翡翠簪子劈成两股。
簪头北斗纹路映着残阳，燕九霄仰头接住分流酒箭："敬唐兄袖中那枚'掌心雷'，炸茅厕可比炸军械库风雅多了。"话音未落，簪尖己挑开对方袖口，露出半截鎏金火折。
唐十七放声大笑，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而落。他拍开泥封痛饮半坛，酒渍在衣襟洇出永陵山脉轮廓："昨夜西首门粪渠炸出前朝地砖，砖缝里嵌着这个——"抛来的铜匣刻满墨家机关术密文，开合处残留着火药碎末。
燕九霄捏着鼻子踢开粪坑木板，腐臭中混着丝龙涎香。唐十七的火折照亮坑底，三具东厂番子尸体呈品字形排列，心口焦黑如遭雷击——正是"霹雳堂"独门火器的痕迹。
"曹无伤派这群阉狗吃屎，倒是物尽其用。"唐十七用火铳管挑起尸体衣领，露出后背白莲教刺青，"陆乘风今早查封的十七家铺子，地契都盖着永陵卫的印。"
燕九霄的翡翠簪子突然颤动，簪头北斗指向尸体堆叠处。扒开粪泥，半幅羊皮地图裹在防水油纸里，永陵地宫方位标着朱砂圈——与醉仙楼酒渍轮廓完全吻合。
"陆乘风要找的是这个？"唐十七的火铳管戳向地宫标记，管口突然喷出蓝焰。羊皮焦卷处显出新墨迹："子时三刻，地火喷涌。"
燕九霄耳廓微动，粪渠深处传来机括转动声。他拽着唐十七滚进粪坑，数十枚钢针擦着头皮钉入砖墙——针尾系着的东厂密令帛书，正写着唐十七的死刑批文。
二十个酒坛垒成七星阵，坛底渗出的酒液在青砖上汇成永陵山脉。唐十七拆开火铳，膛线里嵌着的墨家密钥与铜匣密文咬合，"咔嗒"声惊起地窖老鼠乱窜。
"这是鲁班锁的'九曲黄河阵'。"燕九霄用簪尖挑破指尖，血珠滴入密钥凹槽，"要破阵，得用七种心头血——东厂督主、锦衣卫百户、药王传人、白莲圣女、墨家巨子、鲁班门徒，还有..."
酒坛突然接连爆裂，陈年佳酿混着火药味在地面流淌。唐十七的火折子照亮墙壁——酒液勾勒出的地宫立体图正在自行生长，青铜树枝从砖缝钻出，枝头挂满人形铜铃。
"还有炼器师的血。"唐十七突然将火铳对准燕九霄，"三年前药王谷惨案，谷主书房找到的火药残渣，正是霹雳堂特制的'惊雷散'。"
燕九霄轻笑转身，簪子己抵住唐十七咽喉："当年往火药里掺曼陀罗汁的，可是唐门弃徒。"他袖中抖出半页焦黄账本，唐十七祖父的私印赫然在目。
地窖骤然死寂，青铜树枝突然疯长缠向二人。唐十七的火铳轰断枝干，飞溅的铜汁在地面凝成八字："子不过午，午不见子。"
燕九霄蹲在船头啃着盐焗蚕豆，看唐十七往河面撒火药。月光照在漂浮的火药颗粒上，竟显出幅立体星图——北斗天枢位正对永陵封土堆。
"这是墨家'流火浮金'之术。"唐十七点燃引信，河面突然腾起七道火柱，"永陵地宫的入口，每逢七星连珠时才会显形。"
火柱交汇处，河水逆流形成漩涡。燕九霄的翡翠簪子脱手射入漩涡，簪头北斗纹路与星图重叠瞬间，河底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
十二具青铜棺浮出水面，棺盖刻着嘉靖二十八年历法。唐十七用火铳撬开最近那具，腐尸手中的罗盘指针竟指向2023年——尸身穿着东厂番子的服饰，怀表链却缀着现代工艺的钢印。
"曹无伤在养蛊。"燕九霄掰开尸体牙关，舌根下埋着的铜哨刻着药王谷密纹，"这些活死人能穿梭时..."
爆炸声打断话音，对岸芦苇荡升起东厂信号弹。唐十七的火铳连续击发，打灭所有光源。黑暗中，燕九霄拽着他跃入青铜棺，腐臭尸水里漂浮着未消化的人指骨。
"陆乘风来得倒是时候。"燕九霄用簪子刺破棺内机关，暗格弹出半卷《天工密录》，"劳烦唐兄演场诈尸戏。"
棺盖被绣春刀劈开时，唐十七口吐白沫抽搐如癫痫。陆乘风举着火把照见棺内《天工密录》，伸手欲夺却被燕九霄的金丝缠住手腕——丝线另一端系着东厂令牌，正挂在尸身脖颈。
"陆大人盗墓掘坟，可比小弟风雅多了。"燕九霄笑着抛出翡翠簪子，簪头北斗纹路在火把下投射出地宫密道图，"想要全本，拿'惊雷散'配方来换。"
唐十七扒开新坟土，露出火药箱上刻着的现代化学式。燕九霄用簪尖挑破密码锁，箱内羊皮卷记载着永陵地宫构造图，空白处用隐形药水写着："申时三刻，地火灭。"
"曹无伤在仿造墨家机关城。"唐十七碾碎箱角菌丝，灰烬凝成北斗七星倒影，"他要的根本不是《天工密录》，是地宫里的'苍龙七宿'。"
燕九霄突然将火药撒向墓碑，火星窜起的瞬间，碑文在火光中扭曲成现代数字——0918。这个日期在翡翠簪纹路、青铜棺历法和菌丝星图中反复出现，如同命运烙下的诅咒。
"陆乘风手里有三把钥匙。"唐十七的火铳管在地面画出北斗阵，"药王鼎、鲁班尺、霹雳铳，还差..."
破风声袭来，七支翡翠簪子钉入周围坟头。燕九霄翻身滚进棺材，看陆乘风的绣春刀劈开火药箱——箱底暗层滚出枚微型火雷，正是唐十七昨夜改良的新品。
"唐门叛徒与东厂阉党，倒是绝配。"陆乘风刀尖挑起火雷，引信突然自燃，"永陵卫的棺材，本官给你们备好了。"
爆炸气浪掀翻墓碑时，燕九霄己拽着唐十七遁入密道。身后传来青铜棺盖合拢声，如同五百年前就设好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