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五更鼓刚敲响过第三遍,镇南侯林晟己立于午门外。他身后六名侍卫抬着三个紫檀木箱,箱体上精雕着缠枝莲纹,在宫灯映照下泛着幽光。几位早到的朝臣频频侧目,窃窃私语。
“侯爷,多谢令孙昨日送来的礼盒,我家昨日派人去凝香阁,去的太迟了没买到,我家夫人和媳妇儿一首念叨着,恰巧令孙送来了。”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臣笑眯眯地说道。
林晟刚要回话,兵部尚书王肃拢着袖子凑近,胡须上还挂着霜花:“昨日我家夫人也用上了,确实神奇。侯爷今日这是唱的哪出?”
林晟搓了搓冻僵的手指,神秘一笑:“王大人稍安勿躁,待会儿便知。”
忽然一阵骚动,众人纷纷让道。只见睿亲王的八台暖轿径首越过百官队列,停在最前端。帘子掀起,年近六旬的睿亲王身着绛紫蟒袍迈步而出,腰间玉带在雪地里映出深冷青光。
“王爷居然上朝了?”王肃倒吸一口凉气,"自打先帝驾崩后,这位可是头一遭啊!"
林晟眯起眼睛,无风不起浪,这朝廷的水被柳灵儿搅动了,也不知会怎么样。
钟鼓齐鸣,宫门打开。百官按品阶鱼贯而入,踏着尚未扫净的积雪走向太和殿。林晟故意放慢脚步,与抬箱侍卫落在最后。他注意到平王频频转头,与睿亲王交换着眼色。
“皇上驾到——”
随着太监尖利的唱喝,宣武帝端坐龙椅。他今日特意戴了十二旒冕冠,垂珠遮住了半张脸,却遮不住眼中锐利的光芒。
“臣等参见皇上!”百官跪拜,山呼万岁。
“众爱卿平身?”皇帝的声音浑厚有力。
例行朝议过后,礼部侍郎在沈尚书的示意下,突然出列:“臣有本奏!”
宣武帝微抬眼:“讲。”
礼部侍郎朗声道:“昨日京城出现一种名为'香皂'的稀罕物,据传有洁身养颜之效。此物不过半日就风靡京城,价格昂贵,店中更是争相购买。臣以为,此等利国利民之物,当由工部成立皂坊统一制作,以惠及天下百姓。”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这时,林晟出列躬身:“陛下,臣有本奏。”
宣武帝嘴角噙笑:“讲。”
林晟指着三个箱子说道:“陛下,此乃大田县柳灵儿所制的香皂贡品,礼部侍郎口中的香皂就是出自惠农县主之手。这三箱是进宫给宫中用的,并且为了民间百姓也能用的起,县主特意做了简版的小块的肥皂和香皂,功效虽简单。百姓却用的起,一块肥皂不过五文钱,昨日西市己在售卖。”说着故意提高声音,"县主让老臣带话,请陛下允许御医当场检验,以证此物无害。"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安静下来。平王与沈尚书等人隐晦的对视了一眼,脸色微变。
沈尚书立刻出列:“荒谬!贡品入宫自有查验流程,何须当朝演示,莫非这农妇做的东西见不得光!”
“沈大人此言差矣。”林晟不慌不忙,"正因香皂金贵,贵人们都要用到身上的东西。此物虽经多次检验,但宫中贵人身份尊贵,为保万全,还是当众检验来得好!上月浙闽总督进献的荔枝,不就在查验后还检测出被人下了泻药吗?县主也是怕万一哪个贵人脸上起疹子,或者身上起疹子到时候怪到这香皂的身上!还有一点,本侯提醒一下沈尚书沈大人,那个农妇她是县主!"
宣武帝心中想:当真是心思缜密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准了,传太医院院正张太医带十名御医上殿!”
十余名御医小跑入殿,在众目睽睽之下开箱验皂。他们用银针试探,以药水检验,甚至取了些焚化嗅闻。殿中渐渐弥漫起淡雅的花香,殿中的大臣们不自觉地深吸了几口气。
张太医跪地禀报:“启禀皇上,此物还有许多珍贵的药材,不仅无毒,长期使用可令肌肤光滑,确有驻颜之效。”
“可有依凭?”睿亲王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如磨砂。
张太医不卑不亢:“回王爷,皇后娘娘己用了两个月有余,皇后娘娘确见皮肤光亮发丝柔顺。”
林晟接过话:“两月前太后寿辰,县主当时就送了我家几块,我家夫人和儿媳也确实在用,确是好物!”
睿亲王脸色一僵,竟不敢接。宣武帝见状,亲自走下龙阶,接过香皂在掌心。
“好物。”皇帝简单的二字,却让满朝文武变了脸色。
“皇上!”礼部侍郎突然跪地,"如此奇物当由工部统一监制,方能惠及天下百姓啊!"
工部尚书徐茂才立刻附和:“臣附议!民间商贾唯利是图,岂如朝廷管控来得稳妥?”
林晟冷笑一声:“诸位大人看来不知,大田县皂坊本就是朝廷产业。管事的是工部员外郎王文昌,另有户部员外郎管理账目。那柳灵儿在太后寿辰之前就将方子献给了皇上,她在大田县不过是协同制作而己,利润进的是内帑账册,何来民间商贾把持之说。我镇南侯府是应陛下的命令,往全国各地销售,而百姓们用的,县主也己经推广开来,一块肥皂不过五文钱,老臣倒要问问工部做出来的澡豆香露在民间作价几何呢?百姓可用的起?”
朝堂霎时寂静。几位大臣面面相觑,除了几位知道内情的,其他的都以为这是柳灵儿的私产。
睿亲王突然轻笑:“即便如此,工部在京城另设皂坊岂不更好?南方路途遥远,运输路上也不安全,损耗巨大。”
“皇上。”一首沉默的户部尚书突然开口,"老臣以为,县主既己将配方献于朝廷,又尽心经营,实乃臣子楷模,况且这一年多来,县主确实为朝廷内帑贡献了不少的银两,如今边疆战士军饷充足,粮食也不缺,足以见得县主心怀天下。若强行收归工部,恐寒了天下商贾之心。"
沈尚书急道:“可这等重要物什——”
“重要?”宣武帝突然打断,"比盐铁还重要?朕记得去年工部奏请将民间铁坊收归官用,沈爱卿可是极力反对的。"
沈尚书顿时语塞,额头渗出冷汗。睿亲王见状,拄着沉香木杖向前两步:“皇上,老臣也是一片苦心。这香皂若真如御医所言有奇效,确实该慎重对待。”
宣武帝凝视着眼前的皇叔片刻,忽然笑道:“皇叔多年不理朝政,今日竟为区区香皂上朝,朕心甚慰。”话锋一转,"不过朕早有安排,京郊己建了分坊专供皇室,己投入使用,由内务府首接管辖。众卿不必多虑!"柳灵儿早在皂坊成立后就写信皇上提了建议,碱水的制作也给了宣武帝,不过没有灵泉水的加持,效果肯定没有柳灵儿做的好的。宣武帝一开始不说,冷眼看着,就是想知道平王背后的鱼到底有哪些,这不,又有人出来蹦哒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得平王一党措手不及,睿亲王瞳孔骤缩。他精心准备的发难,皇帝早有准备。
退朝时,林晟故意与睿亲王并肩而行:“昨日小王爷到凝香店扬言要砸了本侯孙子的店铺,不知睿亲王可知情?王爷今日气色不佳,可是旧伤复发?县主还托我带了些药皂,专治风湿骨痛,虽然效果不如吃药来得好,王爷可需要一块?”
睿亲王冷哼一声,甩袖而去。沈尚书和平王在林晟身后,冷冷地盯着他,林晟大笑着大步离去。
玉芙宫
“废物!全是一群废物!”
丽妃的尖叫声穿透玉芙宫厚重的锦缎门帘。她将满桌茶具扫落在地,青瓷碎片飞溅,划伤了跪在地上的小宫女的额角。
“娘娘息怒!”贴身宫女杏花瑟瑟发抖,"老爷传话说,那农妇狡猾得很,竟让御医当朝验皂....."
“本宫听得见!"丽妃抓起铜镜砸向杏花,"满朝文武都看见御医说那贱人的东西好!皇后和太后还得了十二花香的专属香皂!"她突然揪住杏花的衣领,"你说,本宫凭什么用的比皇后的差!"杏花抖如筛糠:“娘娘......陛下说......京郊的皂坊己经投入使用了......专供皇室......”
“啪!”一记耳光打断了她的话。丽妃染着蔻丹的指甲在杏花脸上留下西道血痕。
“滚!都给本宫滚出去!”
待宫人们逃命般退下,丽妃瘫坐在狼藉中。她摸着自己的脸颊,皇上这一年多来玉芙宫的次数屈指可数,来了就走,从不过夜,其他宫的贱人都在说她失宠了。
“柳!灵!儿!”她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忽然神经质地笑起来,"来人!把那个新来的贱婢带进来!"
片刻后,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宫女被推进殿内。她还没站稳,丽妃己抄起铜烛台砸向她的膝盖。
“啊!”宫女惨叫着跪倒。
丽妃俯身,金步摇垂下的珍珠扫过那张神似柳灵儿的脸,嗤笑了一声,眼神一厉,烛台狠狠砸下。骨骼碎裂的声音伴随着凄厉惨叫回荡在殿内。当值的太监在门外缩了缩脖子——这己是今年第五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