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晓峰的视野里，整个世界正在分解成跳动的光点。
他蹲在音乐厅后排，透过自制的分光镜观察舞台。艾丽莎正在钢琴前演奏莫扎特，而他的镜片里，每个音符都化作脉冲，在空气中激发出细密的蓝色网格——就像那天在礼堂看到的蜂巢结构。
"第七排C柱。"艾丽莎用脚打摩斯密码。汤晓峰调整焦距，发现那根装饰柱表面的金漆正在剥落，露出底下精密的电子回路。当钢琴进行到第33小节时，柱子内部传来机械运转声，某种装置正随着声波共振逐渐激活。
突然一阵刺痛袭来。汤晓峰捂住右眼，视网膜上闪过一连串陌生画面：港口集装箱自动开启、父亲在走廊奔跑、一只机械蜂复眼中映出自己惊恐的脸...他踉跄后退时，智能手表显示脑电波频率突破了安全阈值。
"你看到了什么？"艾丽莎扶住他，手指冰凉得不似人类。女孩的瞳孔又变成那种诡异的六边形，耳后的蓝光急促闪烁。
汤晓峰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的喉咙里涌动着金属腥味，舌尖能尝到空气中纳米单元的静电——就像含着一枚正在溶解的电池。音乐厅的灯光突然频闪，管风琴自动奏响一段不和谐音阶，那旋律与三年前机械蜂群袭击医院时的声波武器频率完全吻合。
汤宁撞开消防门时，战术平板上的纳米探测器正发出刺耳警报。港口监控显示，十七个集装箱内的机械蜂群己经消失，而此刻学校音乐厅的量子读数却飙升至危险水平。
"林嘉怡，封锁东南侧出口！"他对着通讯器喊道，却听到一阵诡异的蜂鸣回应。转角处，一个穿校工制服的人影正拖着昏迷的艾丽莎往地下室走去——那人转身的瞬间，汤宁看到他的面部皮肤下有纳米微粒流动的痕迹。
子弹击中校工后背却只溅起银色液滴。仿生人咧开嘴，下颌脱臼般垂到胸前，喉咙里涌出数十只微型机械蜂。汤宁翻滚躲避时，林嘉怡的电磁脉冲枪精准命中蜂群，蓝光闪过，空气中弥漫着臭氧与熔化的金属味。
"它们在学习人类行为模式。"林嘉怡拽起汤宁，她的机械耳钉此刻红得发烫，"最新型号己经能..."
整条走廊的灯光突然熄灭。应急灯亮起时，十几个"学生"静默地围住他们。这些孩子的眼睛反射着机械特有的冷光，脖颈后隐约可见神经接口的疤痕。汤宁认出其中几个正是昨天操场摆六边形阵型的成员。
"不是仿生人。"林嘉怡声音发紧，"这些都是被纳米单元改造过的真孩子。"
最前排的女孩突然抽搐，校服背后撕裂开两道金属骨架——正是机械蜂的振翅结构。她的声带发出电子合成的童谣："小蜜蜂，飞呀飞，采集数据建新巢..."
汤丽华的密室隐藏在泳池下方。全息投影展示着1943年的发黄文件，上面盖着南洋理工学院的印章。
"祖父参与的'超导神经网'项目。"她指尖划过投影，文件下方浮现出年轻刘文昌的签名，"刘家当年提供资金，条件是将这项技术用于治疗刘芸的先天性神经萎缩。"
汤宁注视着1945年的实验录像：躺在手术台上的女孩分明是年幼的刘芸，而她脑部连接的设备，赫然是初代神经纳米单元注射器。
"所以蜂巢计划始于七十年前？"徐春抱着熟睡的汤晓玥，婴儿后颈的ST-7基因标记在暗室中泛着微光。
投影切换到1989年，沈墨出现在南洋理工的学术会议上。年轻的他身边站着个戴黑曜石戒指的助手——放大画面能看到戒指内侧刻着"刘文昌"的拼音。
"最讽刺的是..."汤丽华调出另一段视频，1990年的实验室事故记录，"当年泄露的纳米单元样本，正是从刘芸体内提取改良的ST序列。"
楼下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监控显示，三只机械蜂正在扫描汤晓峰房间的实验设备。其中一只突然转向摄像头，复眼组合成沈墨的面容："汤宁，令郎的脑波频率真是...令人怀念。"
地下管廊弥漫着霉味与臭氧。汤晓峰跟着艾丽莎在电缆隧道中爬行，女孩的机械耳钉是唯一光源。
"它们用声波控制纳米单元。"艾丽莎突然停下，指着通风管内侧的结晶物，"看这个共振腔结构，把管风琴声波聚焦成..."她突然捂住耳朵，某种次声波让管道剧烈震颤。
汤晓峰的视野再次分裂。这次他清晰看到地下五十米处的球形空间——六边形面板组成的巨大腔体中央，悬浮着由蓝色等离子体构成的蜂巢结构。十几个穿防护服的人影正将港口失窃的设备安装到腔体周围。
"蜂巢之心..."他喃喃自语，却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变成了电子合成的混响。掌心渗出银色汗液，在管道铁板上蚀刻出精确的分子结构图——正是量子隧穿装置的原理图。
艾丽莎惊恐地后退："你的眼睛..."
隧道尽头突然亮起红光。一个佝偻身影拄着数据杖走来，黑曜石戒指在黑暗中泛着血芒。汤晓峰认出这是礼堂见过的银发董事，但此刻老人左眼的机械义眼正投射出三维DNA模型——标记着ST-7基因的特定片段。
"多完美的载体。"老人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比你父亲更适合承载蜂后意识。"他伸出布满电路纹路的手，掌心裂开露出微型注射器："来，舅舅让你见见妈妈..."
金沙酒店顶层的停机坪被暴雨笼罩。汤宁和林嘉怡追着信号来到此处，战术平板显示汤晓峰的生物信号就在附近，却诡异地同时出现在三十七个不同位置。
"全息投影。"林嘉怡擦去脸上雨水，她的神经网络纹路此刻在雷光中清晰可见，"蜂巢之心在干扰我们..."她突然僵住，耳钉爆出电火花。
汤宁转身时，看见雨幕中浮现出数百个汤晓峰的虚影。所有幻象同时指向无边泳池方向，池底灯光突然变成蜂巢图案。水波扭曲成一个女性轮廓——那是二十多岁的刘芸，她张开嘴发出的却是沈墨的电子音：
"新加坡的地下磁场，恰好是全球七个ST基因激活点之一。"
林嘉怡突然开枪射向泳池边缘。实弹击碎隐藏的投影装置，幻象消散后露出真正的汤晓峰——男孩被纳米纤维绑在躺椅上，头顶连接着神经反馈头盔。艾丽莎昏迷在旁边，她的机械耳钉己被移除，露出底下新鲜的神经接口疤痕。
汤宁抱起儿子时，发现男孩瞳孔中游动着纳米级的蓝色光点。汤晓峰用机械般精准的动作指向城市东南方："蜂巢之心在滨海蓄水池正下方...它们需要ST-7载体来完成量子坍缩..."
林嘉怡的通讯器突然收到加密信号。解密后显示出一段1978年的实验录像：年轻时的沈墨和刘文昌站在初代蜂巢装置前，而实验台上昏迷的女孩，赫然是幼年的林嘉怡自己。
暴雨中，数十架无人机从云层俯冲而下，机群组成的阵列在夜空中画出巨大的分形图——正是ST-7基因的双螺旋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