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柳,为什么不说话?是我刚才弄疼你了吗?别生我的气。”
沈渊的语气温柔。
仿佛几个小时前在这里发疯的不是他,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云柳:我真没时间跟你闹了。
她考虑要不要装睡。
作为一个从小在山上修行的人,她常年保持规律作息,每天太阳下山就睡,公鸡一叫就醒。
要不然她皮肤怎么这么水灵灵的。
现在生物钟提醒着云柳,她该睡觉了。
天大的事最好也等睡醒以后再说。
男人勿扰,男诡异更是请离开。
“小柳,你该不会是有哪里不舒服吧。”
看见云柳毫无反应,沈渊不禁表现出明显的紧张。
云柳只好睁开眼,“没有,阿渊,我只是困了。”
“那就好。”
沈渊松了口气。
随后,他又无奈轻笑摇头,“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犯困,果然是个傻瓜。”
“犯困睡觉是人之常情,跟傻不傻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头脑越单纯的人睡得越快。”
“那应该叫心无杂念,而不是傻瓜。”
云柳寻思,他不久前还口口声声说她是骗子,对她充满了怨念,如今却又在怜爱她,跟人格分裂似的。
不管怎么样,此时此刻的沈渊没有杀意,哪怕是人格分裂,也比动不动要把她做偶好。
“那天晚上,我也是这样看着你睡觉。”
沈渊轻轻说着,伴随一阵衣物窸窣的声音,他似乎在云柳旁边坐了下来。
云柳谨慎地往后面挪,“今天你还要看吗?”
“如果你想让我对你做点别的坏事,也不是不行。”沈渊漫不经心回答。
“我没有那种想法……”
对于变态疯子,有一个规律。
如果他从头疯到尾,一路癫狂杀杀杀,反而没那么可怕。
反复无常的才是最恐怖的。
他越是表现平静,云柳越要小心应对。
“没关系,睡吧,我会守着你。”
沈渊温声诱哄,他伸手,掌心贴在了云柳的脸颊上。
云柳无辜的眨眼,“我害怕等睡醒一睁开眼,发现自己的脑袋己经和身体分开了,一半在你手上,一半在玻璃柜里。”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够刺激。”沈渊笑了,“不过,我没有趁别人睡觉时候动手的兴趣。”
那样的话——
就品味不到他们临死前的惊恐和痛苦了。
在睡梦中安详死去有什么意思。
垂死挣扎才最有趣。
猎物奋力一搏,随后落败,他们终于发现所有的努力、勇气和计谋,都只不过是徒劳的幻想,那一刻所产生的绝望,便是至高无上的美味……
“阿渊跟我一起睡吧,说不定我们还能在梦中相见。”云柳拉了拉沈渊的衣袖。
“我不需要睡觉。”
也许有些诡异需要,但沈渊己经很久没有阖过眼了,做过的梦就像是被打碎的镜花水月,他一个都想不起来。
云柳轻声道:“诡异boss也得休息呀,你闭上眼睛试试,说不定我可以带你回到久违的梦境,醒来以后会很轻松的。”
沈渊沉默片刻。
最终,他听了云柳的话,屈膝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在黑暗中待的时间长了,眼睛适应后,便能大概看见一些轮廓。
云柳握住沈渊的手,“你小时候每天被关在这里,临睡前都会想些什么?”
沈渊躺着,更用力的反握住了她的小手,近乎凶狠。
“会想为什么我的父亲不管我,任由我被继母虐待,想我的母亲还有多久才来接我。”
他淡淡说道。
云柳叹了口气,“这些事情应该会越想越睡不着。”
“是啊,所以等我长大一点,我的脑子里就不再有多余的妄想,只有报复的计划,一遍遍查缺补漏,首到它变成毫无漏洞的完美计划。”
说着,沈渊自嘲的笑了声。
他的复仇计划再完美又有什么用。
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
云柳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催眠,“今晚有我陪着你,你试试闭上眼睛让大脑完全放松。
不要抗拒黑暗,它并不危险也不孤独,在出生前,它便常伴我们左右,宇宙的本源就是一片虚无宁静,所有人都从那里来,最后也将回归星空。”
她的话语宛如煦光,带着一股暖洋洋的力量,包围了沈渊。
沈渊居然真的感觉到了困意。
这本来不应该出现。
难道,她想让他入睡,然后趁机逃跑,甚至毁灭他?
云柳知道沈渊的猜疑,她继续柔声说道:“阿渊,安心休息一会吧,我可以用抚养我长大的师父发誓,如果我趁你睡着以后背叛你,就让我师父遭受五雷轰顶的天罚。”
沈渊:“你也太孝了。”
“一个师父不够的话,我还有两个师叔。”
如何呢。
这还不够哄堂大孝吗。
“我不相信别人发的誓,但,我确实有点好奇,现在的我会做什么样的梦。”
沈渊侧身,把云柳紧紧抱在怀里。
她这么软。
真要是睡着了,别被他在睡梦中掐死就好。
“你会唱摇篮曲吗?”他突然问。
“不太会呢,不过既然是阿渊的要求,我可以试试。”
云柳的手勾住他的背,从他怀里传出来闷闷的哼唱声。
“睡吧,我的小王子,鸟儿和羊群都己安眠……”
莫扎特?
多少沾点五音不全了。
原来她也有不擅长的东西啊。
沈渊轻笑:“小柳唱歌竟然是这样的。”
“阿渊,别说话。”
云柳颇有自知之明。
沈渊的手臂收紧,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没事,我不嫌弃。”
就这样,在没有一句着调的歌声中,沈渊渐渐入睡。
他没有呼吸,睡着以后,便是死寂。
云柳尝试从他的怀抱挣开,结果失败了。
即使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他的双手依然像是焊死的铁索,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的臂弯里。
她只好继续保持现在的姿势睡觉。
模模糊糊中,她仿佛看见当年那个满脸是血的小男孩,拖着被打断的腿,躺在黑暗阁楼里。
他的内心被仇恨和孤独填满,疼到睡不着,唯有自己给自己唱摇篮曲。
一句句轻哼声犹如恶魔的倾诉。
——
云柳睡醒后,发现周围己经不再是一片漆黑。
这是一个花房。
玻璃穹顶下,一朵头骨形状的蔷薇朝下盛放,惊悚却又迷人。
被铁线莲缠绕的钢琴正在自动演奏。
黑白琴键此起彼伏,交织成狂乱的音符。
“小柳,你醒了。”
身边响起男人带着癫狂的笑声。
氛围又跟昨晚不一样了啊……
这个人格分裂的家伙。
云柳坐在藤蔓编织成的躺椅上,手脚都被固定住,无法移动。
她只能转头,“阿渊,早安。”
“来,我喂你吃早餐。”
沈渊在她旁边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手里捧着一碗玉米粥,自然谷物的香气清新扑鼻,显然是干净的食物。
他吹了吹汤匙,然后递到云柳嘴边。
动作温柔沉迷。
云柳乖巧吃了口,别说,挺美味的,温度也刚刚好。
她默默心想:小时候不想读书练功,只想每天瘫床上,饿了嘴巴一张就有人喂吃的。
祖师爷对她太好了,连这种白日梦都替她实现了。
“阿渊,你昨晚做了什么梦?”
云柳问道。
沈渊意味深长看着她,“你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