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升机的螺旋桨掀起漫天雪雾，温予躺在担架上，透过半阖的眼睑看着苏沐和林小唯从冰原深处蹒跚走来。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冰碴拍打在机舱外壳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温予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担架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看见林小唯的脸颊被寒风刮得通红，发梢结着细碎的冰晶，却像护着珍宝般将笔记本电脑紧紧搂在怀里；而苏沐的脚步虚浮得像是踩在棉花上，胸口的能量纹路透过撕裂的衣衫若隐若现，每走一步都像是在与体内暴走的力量抗争。
"再坚持一下..."温予在心中默念，喉结上下滚动。他想起三小时前苏沐挡在他面前，用身体硬接那道能量冲击的场景——少年后背炸开的血花在雪地上烙下触目惊心的红痕。
"愣着干什么？快救人！"温予突然冲着医护人员怒吼，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安全带牢牢束缚。肋间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当苏沐被扶上首升机时，两人的手在担架交错间紧紧握在一起，温予能感觉到对方掌心不正常的高热和细微的抽搐。
"体温42.3度，心率140！"
"准备镇静剂！"
医护人员急促的对话像钝刀般割着温予的神经。他看见苏沐的睫毛上凝着冰霜，嘴角却还挂着那抹熟悉的笑，嘴唇开合着说了什么。温予俯身靠近，听见气若游丝的三个字："我没事。"
林小唯蜷缩在角落，湿透的作战服在机舱地板上洇出水痕。她的手指冻得发紫，却仍在键盘上敲击，屏幕蓝光映照着她眼下的青黑。一串乱码突然跳出，她猛地咬住下唇，血珠渗了出来。
"数据还在。"她抬头对上温予的目光，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我们没白跑一趟。"
首升机降落在基因安全局的临时营地时，夕阳正将雪原染成血色。消毒水的气味冲淡了冰雪的寒意，却让温予想起实验室里那些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标本。他拄着拐杖，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走廊尽头的病房门虚掩着，透过缝隙能看到苏沐苍白的侧脸——心电监护仪的线条有节奏地跳动着，胸口的紫色纹路正如退潮般缓缓消退。
"医生说再晚半小时，他的细胞就会开始不可逆的晶化。"林小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予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己经深深掐进门框。她端着两杯咖啡，热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成白雾，"那些能量纹路正在被免疫系统吞噬，但过程...很痛苦。"
温予接过咖啡，杯壁的热度让他有些恍惚。他想起在冰裂缝前，苏沐推开他独自引开追兵的场景。子弹擦过耳边的呼啸声仿佛还在回荡，而少年转身时那个决绝的眼神，此刻在记忆中愈发清晰。
"小唯，那些数据..."温予刚开口，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铁锈味在口腔扩散，他抹去嘴角的血丝，看见林小唯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肺部的伤需要静养。"她强硬地拽过他的手腕，却在触到脉搏时放轻了力道，"数据我破解了70%。"电脑屏幕亮起，世界地图上数十个红点如恶疮般醒目，"'长生医疗'在全球的实验室比我们想象的更多，而中枢在——"
她的指尖停在东南亚的一个小岛上，温予看清坐标的瞬间，血液几乎凝固。翡翠岛，三年前他们第一次任务失败的地方。记忆如潮水涌来——爆炸的火光、同伴的惨叫、还有苏沐在那个雨夜消失的十二小时...
"我去。"沙哑的声音从病床上传来。苏沐不知何时己经坐起，冷汗顺着下颌滴落在被单上。他按住胸口尚未完全消退的纹路，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的基因序列能定位防御系统，只有我..."一阵痉挛打断了他的话，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这次不会重蹈覆辙。"
温予看见他藏在被单下的左手正不受控制地颤抖——那是能量过载的后遗症。他想说"太危险"，想说"换种方案"，却在苏沐的眼神中哑然。那里面有愧疚，有决绝，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害怕再次成为拖累。
"我们一起去。"温予最终说道，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伸手按住苏沐的肩膀，感受到布料下突起的骨节，"就像在南极一样。"林小唯突然将电脑重重合上，珍珠耳坠随着动作剧烈摇晃。
"三天后出发。"她背对着他们，声音有些发颤，"我需要时间升级装备...还有，温予你得先把肺里的积水抽出来。"
翡翠岛的阳光炽烈得刺眼。温予站在游艇甲板上，墨镜后的眼睛扫视着码头。他西装内袋里的手术刀贴着肋骨，冰凉的温度提醒着此行的危险。身后传来脚步声，苏沐走到他身侧，丝绸衬衫下的绷带轮廓若隐若现。
"像不像来度假的阔少爷？"苏沐故作轻松地转了个圈，却在转身时踉跄了一下。温予一把扶住他的手臂，透过薄布料感受到异常的体温。"没事，只是有点..."苏沐的话戛然而止，温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个服务生耳后的蛇形纹身在阳光下闪过诡异的光泽。
林小唯不知何时己经贴近他们，珍珠项链在颈间泛着冷光。"虹膜识别加基因验证。"她嘴唇几乎没动，声音细如蚊呐，"需要内部人员通行证。"苏沐突然优雅地打了个响指："服务生，蓝山咖啡，现磨的。"
当服务生走近时，温予注意到他右手小指缺了一截——长生医疗低级员工的标记。苏沐假装整理袖口，纳米手术刀寒光一闪，挑开了对方袖子的暗扣。烙印在皮肤上的编号让三人呼吸一滞：CX-742，正是翡翠岛实验体的序列前缀。
"别动。"苏沐的声音突然降至冰点，手术刀抵在对方颈动脉上。温予看见他瞳孔边缘泛起不正常的紫色——这是基因能力即将暴走的前兆。"地下实验室的入口，现在。"刀尖微微下压，一滴血珠顺着服务生颤抖的脖颈滑落。
就在这时，温予的后颈汗毛突然竖起。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十几名黑衣保镖簇拥着一个金丝眼镜男人走来。那人的面容出现的瞬间，苏沐整个人如遭雷击，手术刀当啷落地。
"好久不见，小沐。"男人的声音带着虚伪的亲切，镜片后的眼睛像打量实验品般扫过三人，"你的基因波动还是这么明显。"温予感到一阵恶寒——这就是苏沐失踪多年的叔叔，那个把亲侄子改造成活体武器的魔鬼科学家。
林小唯的项链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无数无人机从空中俯冲而下。温予掏枪的瞬间，一道激光束精准击中他的手腕。剧痛中他看见苏沐跪倒在地，胸口的纹路如活物般蠕动——叔叔手中的共振器正发出诡异的紫光。
"带他去中枢。"男人冷漠地挥手，"其他人处理掉。"保镖的铁拳砸在温予腹部时，他最后看见的是苏沐被拖进轿车的背影。少年苍白的指尖在车窗上留下几道血痕，嘴唇开合着无声的讯息。温予在陷入黑暗前终于读懂那个口型：
"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