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在重症监护室里凝滞，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中，苏沐苍白的脸陷在枕头里，额角还沾着干涸的血迹。温予坐在床边的金属折叠椅上，己经守了整整七个小时。他的警服皱巴巴地挂在身上，领带歪斜地耷拉着，眼神却始终紧锁在苏沐起伏的胸膛上，像是怕一眨眼就会错过什么。
当苏沐突然呓语着抓住他的手腕时，温予整个人猛地前倾，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妈妈别进去……” 苏沐的声音沙哑破碎，冷汗顺着脖颈滑进病号服领口。温予看着那只手，骨节分明却虚弱得可怕，指腹的薄茧蹭过他的皮肤，突然注意到苏沐后颈那淡红色的胎记 —— 形状竟与 “长生医疗” 的 LOGO 如出一辙。
“苏沐！” 温予轻声呼唤，另一只手试探着覆上他滚烫的额头。这个动作让他想起小时候，妹妹发烧时他也是这样守在床边。苏沐的睫毛剧烈颤动，呓语渐渐转为压抑的呜咽，温予的喉结动了动，鬼使神差地用拇指擦去他眼角溢出的泪水。这个举动让他自己都愣了一下，在他的印象里，苏沐总是冷静自持的解剖刀，此刻却像个无助的孩子。
走廊传来林小唯匆匆的脚步声，温予连忙抽回手，耳尖微微发烫。林小唯抱着笔记本电脑冲进病房，屏幕蓝光映得她脸色发青：“温队，我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她将电脑转向两人，屏幕上是二十年前的医疗档案扫描件，“你看，林小唯父亲死亡证明上的签名医生，和张成武年轻时的笔迹完全吻合。”
温予凑近屏幕，突然感觉手腕一紧。苏沐不知何时己经醒了，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肤，目光死死盯着屏幕角落的照片 —— 穿着白大褂的父亲身旁，站着戴金丝眼镜的年轻张成武。“原来…… 从一开始就是他们。” 苏沐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撕裂般的痛苦。温予鬼使神差地反握住他的手，粗糙的掌心传递着温度。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变成了冰雹，砸在玻璃上发出密集的脆响。苏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滴落在温予手背上，滚烫而刺眼。温予立刻按响呼叫铃，另一只手却始终没松开苏沐，首到护士推着急救车冲进来。被推出病房前，苏沐用尽全力抓住温予的袖口：“别让他们…… 销毁证据……”
深夜的警局档案室，台灯在温予眼下投出浓重的阴影。他第三次翻开苏沐父亲的日记，泛黄的纸页间突然飘落一张照片。照片里年轻的苏父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背景是 “长生医疗” 早期实验室的穹顶。温予的呼吸停滞了 —— 婴儿脖颈处的胎记，和昏迷中苏沐的一模一样。
手机在桌面震动，是林小唯发来的消息：“苏沐醒了，在找你。” 温予抓起外套冲出门，警徽在跑动中撞在肋骨上，生疼。他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见到一个人，想确认那双总是冷静审视一切的眼睛，是否还藏着倔强的光。
推开病房门时，苏沐正倚着床头，输液管随着动作轻轻摇晃。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找到什么了？” 他的声音还带着沙哑，却努力撑起一贯的冷静。温予将照片递过去，在床边坐下时，两人的膝盖不经意相碰，谁都没有躲开。
“你后颈的胎记，和‘长生医疗’的 LOGO 有关。” 温予盯着苏沐的眼睛，看着那里面翻涌的惊涛骇浪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疼的空洞。苏沐伸手摸向自己的后颈，指尖颤抖得几乎停不下来。温予突然想起解剖室里那个永远从容的身影，此刻却脆弱得让他想伸手抱住。
“原来我从出生就是个错误。” 苏沐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自嘲与悲凉。温予感觉胸腔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棉花，闷得发慌。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重重拍在苏沐肩上：“别胡说，我们会把真相查清楚。” 这个动作生硬得可笑，却让苏沐抬起头，两人对视的瞬间，有什么东西在寂静中悄然生长。
窗外的冰雹不知何时停了，黎明前的黑暗里，温予陪着苏沐坐在病床上，听他断断续续说起童年记忆里那些被忽视的片段。当苏沐提到哥哥总是用怜悯又厌恶的眼神看他时，温予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他第一次发现，这个总是用冷漠武装自己的人，内心竟藏着这么多伤痕。
“温予，” 苏沐突然轻声唤他的名字，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谢谢你。” 温予的心跳漏了一拍，喉咙发紧，只能用一如既往的严肃掩饰慌乱：“少废话，等你好了，我们还要一起把那些混蛋绳之以法。” 可他没敢看苏沐的眼睛，生怕被看穿眼底的心疼与在意。
晨光刺破云层时，温予在折叠椅上醒来，发现身上盖着苏沐的外套。病床上，苏沐正专注地看着窗外，晨光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温予悄悄把外套叠好放在床边，内心某个角落，有一簇小火苗正在悄然燃烧，温暖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