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椒房殿三重檐角，青铜冰鉴腾起的寒雾在烛火中扭曲成蛛网。赵小小望着嬴子楚将成蟜放上卧榻，玄色深衣上的蟠螭纹随着动作狰狞欲出。
"夫人这般见外？"嬴子楚忽然逼近，楚式玉冠的流苏扫过赵小小颈侧，"阿政三岁便能独寝..."他指尖掠过案头星象图，朱砂勾勒的东周王畿正压在紫微垣下。
赵小小广袖翻卷间打翻蜜饯攒盒，西域葡萄滚落成北斗七星阵："公子莫忘邯郸旧事。"鎏金步摇刺破香雾，映出她眼底寒芒，"那年冬夜阿政高热惊厥，公子正与吕公饮宴。"
嬴子楚瞳孔骤缩。三年前雪夜画面倏地浮现——他亲手将哭闹的嬴政塞给赵卒，孩童脖颈处的鞭痕至今未消。此刻成蟜腕间玉铃轻响，竟与檐角铁马叮咚声应和成调。
"阿姣！"赵小小突然击掌，惊得宫娥撞翻兰膏灯盏。跳动的火焰中，墨呈捧着新淬火的马蹄铁闯入，北斗纹路泛着幽蓝寒光："公子请看，这蹄铁夜行八百里不损分毫。"
更漏声里，小嬴政执剑的身影映在窗纱上。太阿剑穗玉珏相击声惊起栖鸦："阿娘，墨呈说破军星亮了。"
嬴子楚袖中鱼肠剑倏地出鞘半寸，剑锋割裂满室沉香。七岁孩童踏着雨幕而来，玄鸟纹深衣下摆浸着未干的墨迹——那是他临摹的星象图残痕。
"父亲安好。"嬴政漆眸扫过榻边酣睡的成蟜，忽然将剑穗缠上嬴子楚玉冠，"墨家新制弩车望上刻着北斗纹，父亲可要试射？"
惊雷劈开夜幕时，嬴子楚的楚式玉冠应声而裂。他望着雨中执剑的幼子，恍惚看见老秦王斩断六国旌旗的模样。成蟜腕间玉铃突然坠地，在青砖上滚出北斗星图的轨迹。
"明日辰时试弩。"赵小小将虎符拍在星图上，金线玄鸟纹掠过嬴政冻红的耳尖，"公子既为先锋，当知破军星主何？"
嬴子楚踉跄退后，兰膏香混着血腥气在喉间翻涌。他望着檐下新制的连弩车，望山刻度正对紫微垣星宿，忽然想起函谷关密报——那被北斗纹弩箭洞穿的韩将，胸前赫然烙着楚国王室印记。
暮色漫过椒房殿三重檐角，青铜灯树在穿堂风中投下摇曳的碎金。赵小小跪坐在青玉案前，鎏金博山炉腾起的沉水香雾里，小嬴政正握着犀角刀在竹简上刻字——刀锋划过"兼爱非攻"的篆文，木屑簌簌落在玄鸟纹深衣上。
"阿娘看这'仁'字..."七岁孩童突然停刀，漆眸映着跳动的烛火，"倒像是被斩断的戈戟。"
赵小小广袖扫过案头机关图，金线绣的玄鸟羽翼掠过北斗星痕："墨家钜子说，这字原是从'千心'演化..."她忽然将蜜渍杨梅喂到儿子唇边，"就像这弩机望山——"指尖点在图纸刻度线，"看着是杀器，实则护苍生。"
窗外惊雷骤起，檐角铁马叮咚乱响。榻上的成蟜翻了个身，腕间玉铃撞出清越声响。赵小小望着幼子胸口的红痣，恍见三年前邯郸雪夜——嬴政也是这般蜷在尸堆后，锁骨处的胎记被冻得发紫。
"夫人安歇否？"嬴子楚的嗓音穿透雨幕。赵小小猛然回神，见那人玄色深衣浸透夜露立在廊下，楚式玉冠的流苏正巧垂在机关图"破军"星位。
小嬴政太阿剑"锵"地出鞘半寸，剑锋映出父亲袖口暗红的血渍——那是昨日校场为救安国君留下的伤痕。赵小小按住儿子冰凉的手背："公子夤夜来访..."
"忽忆当年邯郸旧事。"嬴子楚踏入殿内，蟠螭纹锦履碾碎满地烛影，"政儿幼时最畏雷雨..."他指尖抚过竹简上歪扭的"仁"字，忽然蘸着朱砂在星象图勾出东周王畿，"夫人可知这'雒邑'二字，在楚语中意为..."
"意为困龙之渊。"小嬴政突然接口，漆眸中跳动着奇异的光，"曾祖父说，九鼎入秦之日，便是苍龙破渊之时。"
惊雷劈开夜幕，墨呈捧着新淬火的马蹄铁疾步而来。北斗纹在电光中流转，恰与嬴政绘制的紫微垣星图辉映。赵小小望着儿子冻红的耳尖，忽将虎符贴在他掌心："三日后出征，政儿可知这破军星..."
"主杀伐，定乾坤。"孩童执剑起身，剑穗玉珏撞碎满室寂静。檐下新制的连弩车在雨中泛着幽蓝，望山刻度正对东方渐亮的启明星。
五更梆子响彻宫阙时，嬴子楚仍立在偏殿窗前。雨幕中隐约可见赵小小屋内的烛光，那抹暖黄映着案头散落的机关图，竟比楚地最亮的明珠更灼人眼。他着断裂的玉璜，忽然想起归秦那日——妇人抱着熟睡的嬴政踏过满地血污，广袖玄鸟在残阳中振翅，恍若要啄瞎六国诸侯的眼。
晨光初透椒房殿，檐角青铜惊鸟铃在风中叮咚作响。赵小小立在朱漆廊柱旁，望着太监手中那柄鎏金拂尘——尘尾缀着的东珠正巧映出嬴子楚青白交加的面色。
"夫人当真好手段。"太监接过沉甸甸的锦囊，指尖着金叶上錾刻的玄鸟纹，"公子政这般得宠，老奴瞧着都眼热。"他忽然压低声音，"今晨廷议，范相又提削楚系兵权......"
赵小小广袖微动，腕间蓝田玉镯恰到好处地遮住袖中机关图："妾身愚钝，只知侍奉王上与公子。"话音未落，阿姣己引着小嬴政踏出殿门。七岁孩童身着玄色深衣，腰间太阿剑穗坠着的玉珏，竟与嬴稷冠冕上的夜明珠同色。
嬴子楚忽然上前半步，楚式玉冠流苏扫过赵小小颈侧："政儿昨夜可安眠？"他指尖抚过儿子衣襟，暗绣的蟠螭纹在晨光中狰狞欲出，"为父新得了柄鱼肠剑......"
"公子慎言。"大监麈尾一甩，惊起檐下栖鸟，"王上最恶私授兵刃。"他牵起嬴政的手，孩童漆眸忽闪，剑穗玉珏撞出清越声响——恰是章台宫晨钟的韵律。
赵小小望着嬴子楚袖口攥出的褶皱，忽然想起三年前邯郸雪夜。彼时这人将高热的嬴政推给赵卒，玄色深衣上金线绣的楚凤亦如今日这般扭曲。她指尖抚过腰间虎符，鎏金玄鸟的羽翼硌着掌心："阿姣，去取那匣南海珍珠。"
待众人散去，赵小小立在廊下望着宫道车辙。晨雾中隐约可见华阳宫的朱墙，墙头新栽的楚地山茶正艳。阿姣捧着螺钿漆盒近前，盒中珍珠泛着诡谲的粉晕——这是月前东周使臣献上的毒珠。
"送去华阳夫人处。"赵小小拈起一粒，珠光映出她眼底寒芒，"就说公子楚日夜思念故国风物。"珠粉沾在帕子上，绘出楚地特有的凤尾蝶纹。
日上三竿时，章台宫传来消息：华阳夫人突发癔症，口口声声要见楚地巫祝。嬴稷震怒，将公子楚禁足府中。赵小小听着檐角铁马叮咚，忽然嗅到硝石气息——偏殿里，小嬴政正用朱砂在星象图上勾画，破军星位赫然指着东周王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