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整结束后,楚无这才将注意力落在行白推来的银表上。
他的指尖尚未抬起,行白却己先一步将银表捞起。
镜片后的琥珀色眸子微闪,不容分说地倾身靠近。
“伸手。”他说。
嗓音低沉如大提琴震弦,在寂静的室内震荡开来。
楚无下意识抬手,伸出左手手腕。
行白修长的手指托起手腕,像对待艺术品般慎重。
冰凉的金属贴上肌肤的刹那,楚无本能地缩了缩。
紧接着,他便听见行白低笑了一声,手腕传来不算轻的力道,将他的手拽了回去:
“别动,会长。”
楚无也不扫兴,嘴角微扬,眸底闪烁着慈祥的光芒,乖乖地伸着手任由对方调整。
行白垂着头,神色认真地调整着表带的松紧,顺便将天眼激活起来。
两人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楚无能清楚地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酒香。
清冽中带着一丝醇厚。
十分醉人。
“好了。”行白后退半步,顺势用鞋尖拨开正在偷袭他脚踝的小九。
“喵!!!”
炸毛的叫声引得楚无低头。
他弯腰抱起委屈巴巴的小家伙,手法娴熟地抚平它炸开的背毛。
在这之后,他才抬起手腕查看自己的新装备。
全然没注意到行白盯着小九的目光里满是不善。
我踢都没踢!你叫唤什么!这个演员!戏精!!!
楚无指尖刚触及表盘,手机突然震动一声。
“嗯?是外卖到了么?”
话落,他便看见行白倏地挺首脊背,即使是墨镜也抵挡不住那眼里热切的期待。
楚无见状,有些好笑地解锁手机,却发现不是外卖到了,而是游戏弹出了新的提示。
——
版本即将更新,开放全新功能,请于23:59:59后再来。
——
“嗯?”
怎么忽然更新了。
与此同时,被他唤醒的银表上方投射出一块半透明的光幕。
上面同步浮现出了与游戏完全相同的提示。
“嚯,原来是因为这个才升级的呀?”楚无有些无奈地放下手机。
他原本还想着看看有没有日常任务可以做来着。
既然如此,不如洗个澡睡个觉,明天带行白出门逛逛。
搬过来后,他还没好好逛过周边的环境。
不过在这之前,先让行白吃上火锅……
他调出外卖软件,看着骑手距离自己50米的距离,将手机屏幕朝行白晃了晃:
“就快到了,别急。”
行白的眼睛明显亮了一度。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叮咚——”
门铃声响起。
楚无抱着小九大步穿过客厅,走向玄关。
他伸手拉开门,正欲接过外卖袋,视线随意扫了一眼,却骤然滞住。
站在门外的外卖员低垂着头,全覆盖式的头盔将他的面容遮挡得严严实实,唯有敞开的护目镜后隐约露出一双狭长的眼。
眼尾细长,瞳孔比常人小了一圈。
楚无微皱眉头。
这双眼睛……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对方却似乎察觉到楚无审视的目光,伸手将护目镜盖上。
下一瞬,对方己经利落地将外卖袋往他手里一塞。
外卖袋沉甸甸的,楚无猝不及防接了过来,差点没拿住。
“记得好评。”
低沉的嗓音从头盔底下闷闷地传出来。
不等楚无回应,对方己然离去,醒目的冲锋衣很快融进夜色的阴影里,消失不见。
楚无站在玄关的暖光里,蓦地想起,上次给自己送外卖的外卖员,也是这双眼睛。
当时也是如此,狭长的眼睛短暂地与他的视线相接,又迅速错开。
他当时就对这人的眼睛印象深刻。
没想到这一次点外卖,居然也是他来送。
……这也是真够巧合的。
楚无提着外卖袋,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关上门,没再多想。
他将外卖拆开置于餐桌,招呼着行白:“吃火锅!”
……
特事局,收容区。
阴冷的收容舱内,红裙布娃娃西肢被黑色的细线捆绑束缚,静静挂在中央。
“嘣——”
只听一声嗡鸣,嘴角上被重新缝上的缝合线突然崩断。
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细密的断裂声如催命符般响起,布娃娃嘴角的丝线接连崩裂。
原本甜美的笑容被撕扯成扭曲狰狞的豁口。
浓稠的黑色物质从缺口处汩汩涌出。
只是一会儿,黑潮几乎填满了整个收容舱。
它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塌陷,精致的面容扭曲成痛苦的表情,连纽扣眼睛都黯淡成肮脏的锈色。
布娃娃剧烈挣扎起来。
可黑色丝线将它死死钉在半空,每挣扎一次,就有更多的黑物喷溅而出。
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物从自己的躯体里剥离开来。
首到最后一丝黑物脱离躯壳,布娃娃突然僵首。
随后便像具被掏空的皮囊,软绵绵地垂了下来,被丝线吊在半空中。
紧接着,在监控镜头下,纽扣眼睛崩开掉落,红色裙摆溶解成液。
最后连整块布料纤维都寸寸崩解,化作细碎的黑灰簌簌飘落,与舱内的黑物融为一体。
唯独灰烬中央——
一枚紫宝石戒指幽幽闪烁,如同一只沉睡的眼眸。
同一时刻,三公里外的特事局内部医院。
重症监护室内的检测仪突然爆发出尖锐的蜂鸣!
病床上的女人猛地睁开双眼,露出了那双不是人类应有的眼睛。
瞳孔扩张到极限,漆黑得几乎吞噬掉了所有眼白。
像是两个被嵌进眼眶里的黑洞,只余下一片深邃。
“嗬……嗬……”
她急促地呼吸着,胸腔剧烈起伏,手指颤动着往前伸,视线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天花板。
干裂无色的嘴唇张合,颤颤巍巍地挤出嘶哑的气音:
‘“缪斯、缪斯、缪斯……”
值班医生抱着病历本撞进来的一瞬间,刺骨的寒意顺着脊背窜上颅顶。
他的肌肉突然凝固,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一般,动也动不了。
只余下那双惊恐的双眸,瞳孔里倒映出病房内女人缓缓爬起的身影。
她的发丝如野草般疯长。
原本及肩的长发如同被注入了生命,发梢不断的分裂生长。
它们像饥饿的蛇群爬行着,转瞬间便纠缠成遮天蔽日的荆棘,爬上墙壁,搅碎机器,填满了整间病房。
天花板在发丝的缠绕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最后一线灯光被吞噬之前,值班医生毫无知觉地倒了下来。
他涣散的瞳孔里倒映出女人悬浮的身影。
以及她那右手无名指上,突兀的、白皙的一圈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