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皓天在病房里守了一夜,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每次护士进来换药,他都紧张得手心冒汗,生怕李秀琴又出什么状况。
天刚蒙蒙亮,王师傅就来了。
他手里提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是两个热腾腾的白面馒头。
“你先吃点。”王师傅把馒头塞给崔皓天,“我让你嫂子蒸的,趁热吃。”
崔皓天摇摇头,喉咙发紧:“师傅,我吃不下。”
“必须吃!”王师傅板起脸,“你倒下了,谁照顾你媳妇?”
崔皓天咬了一口馒头,才发现自己饿得头发晕。馒头有些发干,但他还是机械地咽了下去。
王师傅看他这样,叹了口气:“你也别太自责了。这年头谁家不是紧巴巴的?”
崔皓天抬头看了眼病床上的李秀琴,心里一阵绞痛。
他清楚地记得上一世,就是这一场大病,让李秀琴的身子彻底垮了。
而他不但没有心疼她,反而整天抱怨她干活不利索,嫌弃她拖累自己。
“师傅,”崔皓天放下馒头,声音有些沙哑,“您知道哪里能赚外快吗?就是那种…下了班能干的活。”
王师傅愣了一下,随即压低声音:“你是说副业?这个…现在可不兴干这个。”
“我知道,”崔皓天急切地说,“我就是想多挣点钱。您看医药费就要这么多,以后要是再…”
“嘘!”王师傅赶紧打断他,左右看了看,确定病房里没别人,这才说:“你要真想干,我倒是知道个门路。我侄子在市里收破烂,听说最近纸张值钱,一斤能卖两毛多。”
崔皓天眼睛一亮。上一世他就听说过,七十年代末期到八十年代初,废品回收确实是个来钱的营生。
“不过,”王师傅犹豫道,“这活累,而且…不太体面。”
“我不在乎!”崔皓天斩钉截铁地说。
床上的李秀琴突然咳嗽起来,崔皓天连忙起身给她倒水。
看着她虚弱的样子,他心里更加坚定。
这时护士进来查房,一边换药一边说:“病人恢复得不错,但得补充营养。最好能吃点鸡蛋、肉之类的。”
崔皓天攥紧了拳头。鸡蛋?肉?这些在当下都是稀罕物。
但他知道,只要自己肯吃苦,一定能想办法弄到。
“师傅,”等护士走后,崔皓天郑重地说,“您能不能帮我引荐您侄子?我想跟他学学收破烂。”
王师傅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行,等你媳妇好些了,我带你去见他。不过你得想清楚,这活可不好干…”
“我想清楚了!”崔皓天打断道,“只要能赚钱,让我干什么都行。”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病床上的李秀琴。
这一世,他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再也不受苦。
就算要他放下面子当个收破烂的,他也心甘情愿。
李秀琴似乎感应到他的目光,微微睁开眼睛。
她想说什么,却又虚弱地闭上了眼。崔皓天轻轻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
窗外,朝阳渐渐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了。
崔皓天知道,自己的逆袭之路,也要从这一刻开始了。
王师傅走后,崔皓天守在病床前,看着李秀琴苍白的脸色,心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见李秀琴睁开眼睛,他赶紧凑过去,轻声问道。
李秀琴微微摇头,虚弱地说:“你…你别管我了,快去上班吧。”
“别担心,我请了假。”崔皓天握住她的手,“你好好养病。”
“可是…”李秀琴眼里泛起泪光,“工资会扣的…”
崔皓天心里一阵抽痛。
上一世的他就是因为嫌弃请假扣工资,把李秀琴一个人扔在医院,结果她病情加重。
“钱的事你别操心。”他故作轻松地说,“等你好了,咱们…”
话没说完,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
一个尖锐的女声传来:“这床是我家的!凭什么让别人住?”
崔皓天皱眉走出去,看见一个穿着蓝色的确良的妇女正指着护士长破口大骂。
“同志,这事儿我们也不好办啊。”护士长为难地说,“现在病房紧张,能住上病床就不错了。”
“我不管!”妇女叉着腰,"我侄子可是供销社的!这病房我都预订好了,你们凭什么给别人?
崔皓天听到“供销社”三个字,心里一沉。
在这个年代,供销社确实是个硬茬子。
他正琢磨着该如何应对,就听那妇女又嚷嚷起来。
“那边那个,就是你家占了我们的床位是不是?”妇女指着崔皓天,“赶紧搬走!”
李秀琴在病房里听见动静,强撑着要起身。
崔皓天连忙回到病房,按住她的肩膀:“你别动,我去处理。”
“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李秀琴虚弱地说。
“不换!”崔皓天咬牙,转身走出病房。
他记得上一世就是因为自己懦弱,处处忍让,才让李秀琴吃了那么多苦头。这一世,他绝不会重蹈覆辙。
“同志,这病床是先来后到。”崔皓天沉声说,“我媳妇现在病得严重,不能挪动。”
“哟,还挺横!”妇女冷笑一声,“知道我是谁吗?我侄子马上就要来了,他可是…”
“我管你侄子是谁!”崔皓天打断她,“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这病床也不能让!”
妇女被他这气势一震,愣了片刻,随即更加来劲:“好啊,你等着!我这就叫我侄子来收拾你!”说完转身就往外跑。
护士长看情况不妙,赶紧劝道:“崔同志,要不我们想想别的办法…”
“主任,”崔皓天正色道,“我知道供销社有权势,但这是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您觉得,病重的人该让床位,还是健康的人该霸占床位?”
护士长语塞,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没过多久,妇女果然带着一个穿着笔挺的年轻人气势汹汹地回来了。
那年轻人一进来就指着崔皓天的鼻子:“你小子找死是不是?敢跟我姑…”
话没说完,崔皓天突然冷笑一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老马家的二小子?前年收了我那批次品布,到现在还欠着钱呢!”
年轻人脸色一变,仔细打量崔皓天。
崔皓天心里暗笑,上一世他在纺织厂干了这么多年,对供销社的那些破事门清。
这马家二小子就没少干缺斤少两的勾当。
“怎么?不认得我了?要不要我去找你们主任说说话?”崔皓天又补了一句。
“这个…这个…”年轻人额头沁出冷汗,“姑,这事儿改天再说吧…”说完拉着他姑姑就往外走。
妇女还想说什么,却被年轻人拽得更快了。
等他们走远,护士长看崔皓天的眼神都变了:“崔同志,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
崔皓天摆摆手,没有解释。
他转身回到病房,却见李秀琴正强撑着坐在床上,眼圈红红的。
“傻女人,哭什么?”崔皓天心疼地给她擦眼泪。
“你…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李秀琴抽噎着说。
崔皓天心里一暖,轻声道:“因为有人要我护着啊。”
李秀琴愣愣地看着崔皓天,眼泪又不自觉地往下掉。
她从没见过丈夫这样霸气的一面,往日里他总是唯唯诺诺,遇事就躲。
“行了,别哭了。”崔皓天掏出手帕给她擦泪,“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
话音刚落,外头又传来一阵喧哗声。
崔皓天皱起眉头,刚要出去看看,就听见一个尖锐的男声在喊:“谁?谁在这儿造谣我们供销社?”
李秀琴一把抓住崔皓天的衣角:“皓天,别去……”
崔皓天拍拍她的手:“放心。”
他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带着几个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那人一看就是当官的,脸上带着傲慢的神色。
“就是你在这儿胡说八道?”中年男人指着崔皓天的鼻子,“我是供销社的马主任,你刚才说我儿子收了你的次品布?拿出证据来!”
崔皓天心里冷笑,这马主任果然坐不住了。
他不慌不忙地说:“马主任,您儿子干的那些事,要不要我一件件说给大家听听?比如去年那批发霉的粮食……”
“你……”马主任脸色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你少在这儿血口喷人!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信不信我让你……”
“让我怎样?”崔皓天往前一步,首视着马主任的眼睛,“让我丢了工作?让我全家断了粮?马主任,您觉得我会没有准备就来跟您叫板吗?”
马主任被他这气势震住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我劝您一句,”崔皓天压低声音,“有些事,捅出去对谁都不好。我媳妇现在病着,就想安安静静养病。您要是非要把事情闹大……”
马主任额头上渗出汗珠,他死死盯着崔皓天看了半晌,突然转身就走:“走!都走!”
等人都走光了,李秀琴才怯生生地问:“皓天,你……你真的有他们的把柄?”
崔皓天在病床边坐下,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有没有重要吗?重要的是他们觉得我有。”
李秀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那他们不会再来找麻烦了吧?”
“放心,他们不敢。”崔皓天给她掖了掖被角,“你安心养病就是。”
看着李秀琴渐渐安心地闭上眼睛,崔皓天心里却在盘算。
这次虽然把供销社的人唬住了,但这种事不能总靠虚张声势。
他得尽快在这个年代站稳脚跟,攒下真本事才行。
上一世他什么都不懂,处处忍让,最后把日子过得一团糟。
这一世,他要让李秀琴过上好日子,再也不受人欺负。
正想着,他突然听见外头有人喊:“不好了!纺织厂的库房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