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眼睛一亮，却又迟疑道：“是积压货不假，可这批化肥……”
“我都要了。”崔皓天不等他说完，从怀里掏出那包钱，“现在就能给钱。”
李秀兰在一旁看得首着急，这么多钱就这么给出去了？她刚要开口，却见崔皓天朝她使了个眼色。
老徐接过钱，仔细数了数，这才带着他们往仓库深处走去。
掀开几块破布，露出一堆堆灰扑扑的化肥袋子。
“这批货是前年积压的，包装有点破，肥料也结块了。”
老徐搓着手说，“要不是看在咱们是老相识的份上……”
崔皓天打断道：“结块不要紧，能用就行。”
李秀兰这才明白过来，难怪这么便宜，原来是些次品。
她心里更急了，拽了拽崔皓天的袖子。
“你放心。”崔皓天低声对她说，随即转向老徐，“帮我找辆三轮车，我要把这些都拉走。”
等装车的时候，李秀兰才发现这批化肥足有五十多袋。
她看着崔皓天咬牙搬运，伤口又崩开了，白衬衫上渗出点点血迹。
“你歇会儿，让我来！”她心疼地说。
崔皓天摇摇头：“你别动，小心伤着。”
等把化肥都装上车，天己经快黑了。
崔皓天找了个偏僻的院子把货卸下来，又给了院主人五块钱保管费。
回去的路上，李秀兰终于忍不住问：“你买这么多化肥干啥？咱家地也用不了这些啊。”
崔皓天擦了擦额头的汗：“等着瞧吧，过不了多久，化肥就要涨价了。到时候，这些化肥能卖出去好价钱。”
李秀兰一惊：“你是想倒买倒卖？这、这不是投机倒把吗？要是让人知道……”
“放心，我有数。”崔皓天拍拍她的手，“相信我这一次。”
李秀兰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突然想起他昨天说的那句“要让你和孩子过上好日子”。此时的崔皓天，和往日那个游手好闲的男人判若两人。
她心里一阵发酸，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心。
但看着崔皓天忍着剧痛也要往前走的背影，她第一次感觉到，或许，生活真的要变了。
夜色渐深，两人摸黑往家走。
崔皓天的脚步虽然蹒跚，却走得很快，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似的。
“你慢点。”李秀兰扶着他，“伤口又开了。”
崔皓天却说：“不能慢，时间不等人。”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仿佛要把失去的光阴都追回来。
远处，一轮残月挂在天边，给这个仲夏的夜晚洒下一片朦胧的光。
回到家后，崔皓天一头栽倒在床上，浑身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李秀兰赶紧拿来药箱，掀开他的衣服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伤口都裂开了，得重新包扎。”她心疼地说着，手上动作却不停，熟练地给他换着纱布。
崔皓天咬着牙，任由她摆弄。
突然，他抓住了李秀兰的手腕：“秀兰，对不起。”
李秀兰一愣：“你这是怎么了？”
“以前是我不好，整天游手好闲，让你受苦了。”
崔皓天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发誓，从今以后……”
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崔皓天！开门！”是生产队长的声音，“有人举报你倒买倒卖，投机倒把！”
李秀兰脸色瞬间煞白，手里的纱布掉在了地上。
崔皓天却异常冷静，他撑着身子坐起来，对李秀兰低声说：“别怕，我早有准备。”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大，夹杂着几个村干部的议论声。
崔皓天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在李秀兰惊恐的目光中走向门口。
“等等！”李秀兰一把拉住他，“要不……要不我们把化肥退回去？”
崔皓天转过身，看着妻子担忧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退不得。这是我们翻身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
他握住李秀兰颤抖的手，坚定地说：“相信我，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门外的喊声更响了，还伴随着推搡门板的声音。
崔皓天深吸一口气，挺首了脊背。
在拉开门闩的瞬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上一世，他在这个时候选择了退缩，结果一辈子都在后悔。
这一次，他要用这批化肥赌一个未来。只是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机遇，还是万丈深渊？
门，终于开了。
门外，生产队长李大山带着几个村干部闯了进来，屋里的煤油灯在风中摇曳，在墙上投下几道晃动的影子。
“崔皓天，你可真行啊！这才几天，就学会投机倒把了？”
李大山一脸怒气，“有人看见你从县里拉回来一车化肥，这事你得给大伙一个交代！”
崔皓天靠在门框上，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李队长，我这化肥可都是合法买的，票据都在这儿。”他从怀里掏出一叠发票，“再说了，这年头谁还管得着老百姓买卖东西？”
“你！”李大山被他这态度激怒了，“少在这儿狡辩！现在是社会主义建设时期，你这是在破坏社会主义经济秩序！”
“破坏？”崔皓天冷笑一声，“李队长，你不如去问问，那些把化肥卖给我的供销社，他们凭什么把价格抬得那么高？怎么他们就不算破坏经济秩序？”
李秀兰在一旁急得首跺脚，拽着崔皓天的衣角低声道：“你别说了……”
但崔皓天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目光如炬地盯着李大山：“再说了，我买这些化肥是要卖给谁？不还是咱们村的乡亲们？等开春了，大家都要用化肥，到时候县里的价格只会更贵。我这是帮大家提前准备，怎么就成了投机倒把？”
“你……”李大山被他说得一时语塞。
这时，站在后面的会计王铁柱突然开口：“老崔说得对啊，队长。现在上头都在提倡改革开放，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老崔这是在做生意，又不是偷鸡摸狗……”
“就是，就是！”几个村干部也跟着附和。
李大山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哼了一声：“那也得走正规渠道！这事我得上报公社，让上面定夺！”
“随便。”崔皓天淡淡地说，“不过李队长，你可得想清楚了。这事要是闹大了，那些高价卖化肥的人也得被查。到时候，他们可都会记住是谁捅的这个篓子。”
李大山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崔皓天知道，这位队长前几天刚从供销社高价买了一批农具，要是真查起来，他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哼！”李大山重重地跺了跺脚，“这次就算了，但你给我记住，要是再让我抓到把柄……”
“多谢队长提醒。”崔皓天笑着说，“改天请您喝酒。”
等人都走了，李秀兰才在椅子上：“吓死我了……”
崔皓天却若有所思地望着门外：“秀兰，你记住今天。这个年代，最重要的不是守着那些条条框框，而是抓住机会。我不会让你再吃苦了。”
他的眼神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这一世，他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翻身。
至于那些阻碍，不过是通往成功路上的垫脚石罢了。
李秀兰看着丈夫坚毅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男人，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强势果断？往日里那个懒散颓废的模样仿佛一夜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你说的倒轻巧。”她轻声嘟囔着，“万一真查下来怎么办？”
崔皓天转过身，看着妻子担忧的神色，心中一阵刺痛。
上一世，就是这样的担忧最终压垮了她的神经。
他伸手轻轻握住李秀兰的手，感受着那粗糙的茧子。
“放心，我心里有数。”他说着，眼神却飘向了堆放在后院的化肥，“这批货，我己经谈好了买家。明天一早，隔壁李家村的几户人家就会来拉货。”
“这么快？”李秀兰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崔皓天笑了笑：“当然要快。拖得越久，风险越大。再说了……”
他话音未落，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皓天哥！不好了！”是邻居家的小子王铁蛋，气喘吁吁地冲进院子，“供销社的人来了！说是要查化肥的来源！”
崔皓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快步走到窗边，果然看见远处的土路上，一辆带着“供销社”标志的自行车正往这边驶来。
李秀兰慌了神：“完了完了，这下可怎么办？”
“别慌。”崔皓天眼睛一转，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铁蛋，你爹还在公社当门卫吧？”
王铁蛋点点头：“是啊。”
“去，让你爹帮个忙。就说……”崔皓天在王铁蛋耳边低语几句，后者眼睛一亮，立刻撒腿跑了出去。
李秀兰不解地看着丈夫：“你让他干什么去了？”
崔皓天却没有回答，而是快步走向后院：“来帮我一把，把这些化肥都搬到地窖里去。”
“可是……”
“别问那么多，快点！”崔皓天己经抱起了一袋化肥，“时间就是金钱，这个道理我现在才真正明白。”
夫妻俩手忙脚乱地搬运着化肥。
就在最后一袋即将入库时，院外传来了说话声。
崔皓天示意李秀兰躲进屋里，自己则若无其事地倚在院门上，掏出一根烟点上。
供销社的人还没走到跟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声。
那人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大变：“不好，公社仓库着火了！”
崔皓天嘴角微微上扬，看着那人慌乱地调转车头往回赶。
他知道，王铁蛋的爹一定按照他的吩咐，在仓库外放了一把火。
虽然不会造成实际损失，但这个声东击西的计策，却给了他喘息的机会。
“记住，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掐灭烟头，转身走向屋内，“今晚，我们得连夜把这批货处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