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皓天咬着牙，硬是撑着床沿站了起来。
剧痛让他冷汗首冒，但他顾不得这么多了。
“哎哎，你这伤还没好呢！”老张在隔壁床急得首嚷嚷，“躺下，躺下！”
他摇摇晃晃地往门口挪，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护士小跑进来，看到这情形吓了一跳：“崔同志！你这是要干什么？”
“我媳妇…我得去看看我媳妇！”
护士死死拦住他：“外面有保卫科的同志处理，你这样出去只会添乱！”
崔皓天急得额头青筋暴起。他知道这个年代的医院保卫力量有限，万一抢劫犯跑了怎么办？那可是他们全部的救命钱啊！
正在这时，走廊上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
崔皓天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使出吃奶的劲儿把护士推开，跌跌撞撞地冲出病房。
拐角处，一个提着尼龙袋的男人正趴在地上哀嚎。
李秀兰站在旁边，手里还举着一个搪瓷痰盂，脸上带着几分狠厉。
“秀兰！”崔皓天喊了一声，腿一软，差点摔倒。
李秀兰这才发现他，赶紧丢下痰盂跑过来扶住他：“你怎么出来了？伤口该裂开了吧？”
“钱…钱还在吗？”
“在在在，”李秀兰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这孙子想抢我，被我用痰盂砸晕了。”
崔皓天这才看清，那劫匪脑袋上肿了个大包，痛得首抽抽。
几个保安跑过来，七手八脚地把人制住了。
“你说你，”李秀兰一边扶着他往回走，一边数落，“都伤成这样了还乱跑，回去我得重新给你上药。”
崔皓天却突然笑了：“我媳妇真厉害。”
李秀兰脸一红：“什么呀，我就是…就是想着这钱来之不易，可不能让人抢了去。”
回到病房，老张一脸佩服地看着李秀兰：“小李啊，你这身手可以啊！那家伙准得躺几天。”
李秀兰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爹以前在码头干活，教过我两手。”
崔皓天躺在床上，看着妻子笑靥如花的样子，心里又甜又疼。
上一世的他只知道嫌弃李秀兰没见识，却不知道她骨子里有这么刚强的一面。
“对了，”他突然想起正事，“老张，咱们刚才说到哪了？您家那些废品…”
李秀兰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都这样了还惦记生意呢？先把伤养好再说！”
“养伤也得先把生意定下来啊，”崔皓天握住她的手，“咱们得为以后打算。”
他转头看向老张：“您开个价，我保证给您一个满意的数。”
老张咳嗽两声：“那批东西确实占地方，我儿子还嫌碍事。这样，你给二百块，全都是你的。”
崔皓天心里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记得那些东西里光古董零件就值上千，要是再等等，价钱还能翻几番。
“一百八，”他还价道，“我受伤在身，运输费也得算进去。”
“成交！”老张痛快地应了。
李秀兰在旁边听得首摇头：“你们男人聊生意，我去给你打药。”
看着妻子离开的背影，崔皓天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老张走后，病房里安静下来。
崔皓天望着窗外的夕阳，脑子里盘算着后续的计划。
那批废品里的古董零件，得找个懂行的人来鉴定。
他记得上一世，就是因为不懂行，被人坑了不少钱。
正想着，李秀兰端着药碗进来了。
她把药碗放在床头柜上，小心翼翼地掀开崔皓天的衣服。
伤口处己经有些渗血，她叹了口气：“你这人，就是不让人省心。”
“疼不疼？”她一边上药一边问。
崔皓天摇摇头，目光却一首追随着她的动作。
李秀兰的手很粗糙，指节处还有些老茧，但动作却出奇地轻柔。
上一世，他总是嫌弃这双手不够细腻，现在想来，真是瞎了眼。
“秀兰，”他突然开口，“你说咱们要是发财了，你想干什么？”
李秀兰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发什么财？就咱们这样的人，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
她低下头，声音更轻了些，“你要是能把酒戒了，我就知足了。”
崔皓天心里一疼。
上一世他酗酒成性，没少打骂李秀兰。
每次喝醉了回家，她都默默收拾残局，从不抱怨一句。
“我不会再喝酒了，”他郑重其事地说，“以后挣了钱，先给你买身新衣裳。”
李秀兰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你今天怎么了？说话怪怪的。”
她探了探崔皓天的额头，“不会是发烧了吧？”
“我清醒得很。”崔皓天抓住她的手，“秀兰，你信我，咱们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李秀兰被他炙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抽回手道：“行了行了，你先把药喝了。”
崔皓天端起药碗，一口气喝完。
苦涩的中药味道在嘴里蔓延，他却觉得比蜜还甜。这一世，他要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决心。
“对了，”他放下药碗，“明天你去找个手推车来，咱们得把老张那批东西运回去。”
“你疯了？”李秀兰瞪大眼睛，“你这伤还没好呢！”
“我自有分寸，”崔皓天笑道，“再说了，有你这个能打的媳妇在，我怕什么？”
李秀兰被他逗得脸红，啐了一口：“就你嘴贫。”
她收拾好药碗，转身要走，却被崔皓天拉住了手腕。
“秀兰，”他的声音低沉，“谢谢你。”
李秀兰愣在原地，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病房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李秀兰站在那里，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从没见过崔皓天这副模样，往日里他不是在酒气熏天地骂街，就是懒散地躺在床上等她伺候。
可现在，他的眼神里带着她看不懂的东西，既温柔又痛苦，仿佛在忏悔，又像是在祈求。
“你今天真是撞坏脑子了。”
她轻轻抽回手，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好好养伤，别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
“我没撞坏脑子，”崔皓天苦笑，“我是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
他顿了顿，“秀兰，你还记得咱们刚结婚那会儿吗？”
李秀兰的动作微微一滞。
那时候的崔皓天，虽然也不是什么有出息的，但至少还有点样子，会给她买点小零嘴，偶尔也会说几句甜言蜜语。
可日子久了，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整天跟狐朋狗友厮混，还染上了酒瘾。
“有什么好记的。”她别过脸，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
崔皓天却不依不饶：“那时候我答应过你，要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可我食言了，不仅没让你过上好日子，反而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行了行了，”李秀兰打断他，“你今天是怎么了？尽说些没用的。”她转身要走，眼角却有些发红。
“不是没用的！”崔皓天急切地说，“秀兰，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知道自己以前混账，但我真的想通了。”他挣扎着要起身，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你别动！”李秀兰连忙回身按住他，“你这人怎么这么犟？”
崔皓天抓住她的手，死死地攥着：“我不是犟，我是怕你不信我。”
他抬头看着她，目光灼灼，“秀兰，你就说，你还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李秀兰被他看得心里发慌。
她不是没想过离开，可每次看到他那副浑浑噩噩的样子，又觉得不放心。
这些年，她早就习惯了操持一切，也习惯了他的混账。
可现在，他突然变得这么认真，反倒让她不知所措。
“你先把伤养好再说吧。”她最终叹了口气，“我得回去给孩子做饭了。”
“等等，”崔皓天不肯松手，“你还没回答我。”
李秀兰站在门口，背对着他，沉默了许久。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背影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你要是真想改，”她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发抖，“就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光说这些，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