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峰扶着消防栓喘得厉害，程序员常年久坐的腰肌劳损在剧烈运动中发作。他低头看着T恤上泛光的青龙纹样，突然想起上周五加班时，这图案在打印机故障时曾闪过微光。当时他还开玩笑说是不是辐射变异，现在想来后背发凉。
"程先生？"虞清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咖啡店长不知何时摘下了贝雷帽，栗色卷发被风吹得凌乱，露出耳后若隐若现的凤凰纹身。她右手指尖还沾着浓缩咖啡的焦香，左手却握着从街角煎饼摊顺来的铁铲。
程峰注意到她帆布鞋边缘沾着星巴克的咖啡渍，那家总排长队的网红店此刻应该正在地底熔化。这个认知让他胃部抽搐——他最爱的海盐焦糖拿铁，还没来得及续杯。
"你听说过'杯弓蛇影'吗？"虞清突然发问，铲尖在地面画出《山海经》的云雷纹，"战国策里说有人喝酒看见杯中蛇影，其实那是墙上挂的弓倒影。"
程峰刚要回答，青龙虚影突然发出清啸。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机械键盘钥匙扣正在发光，那是去年程序员嘉年华的纪念品，刻着"Hello World"的金属片此刻浮现出甲骨文纹路。
"试着触摸它！"虞清的精卫落在消防栓顶端，尾羽扫过的地方，生锈的金属表面渗出细密青苔。这是咖啡店后院那棵百年香樟的孢子，在末日降临后突然有了生命。
当程峰的手指触碰到发光钥匙扣时，记忆突然闪回三年前的入职培训。那天他打翻了咖啡，项目经理林姐帮他擦桌子时，玉镯碰在咖啡杯上发出的脆响，和此刻青龙鳞片碰撞声惊人相似。
"原来是你！"青龙虚影突然实体化，龙爪轻轻搭过程峰肩膀。程峰惊讶地发现龙眼虹膜里映着咖啡店收银台后的自己，工牌照片上他正咧着嘴展示新买的机械键盘。
街道突然传来金属扭曲的尖啸。穷奇撞碎了共享单车车架，车筐里残留的豆浆在柏油路上凝成诡异纹路。虞清嗅到熟悉的焦糖味——那是隔壁甜品店爆炸时飞溅的熔岩糖浆，此刻正裹挟着硫磺气息飘来。
"待在消防栓后面！"虞清将铁铲插进地缝，铲柄上突然浮现出《考工记》的冶铁图谱。这是上周修屋顶时从老房梁拆下来的，当时木匠说这铁器掺了陨铁成分。
程峰下意识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程序员晨会上被主管拍过的位置突然发烫。他看见自己T恤上的青龙开始逆时针旋转，那些发光的鳞片竟与消防栓上的云雷纹产生共鸣。
"坎为水，离为火..."虞清的吟唱混着穷奇的咆哮传来。她正用煎饼摊的竹签在地面布阵，那些撒落的葱花和辣酱竟在柏油路上勾勒出八卦方位。上周被城管驱赶的流动摊贩们，此刻或许正在某个地缝里发酵出新的传奇。
穷奇突然人立而起，前爪拍向消防栓。程峰看见水柱冲天而起，却在触及青龙虚影时凝成冰锥。这是咖啡店制冰机的功劳——虞清方才踢翻的制冰盒里，还有半盒没用完的冰块。
"东北方巽位！"虞清的呼喊裹着冰渣。程峰条件反射地按下机械键盘的空格键，T恤上的青龙突然张口咬住穷奇左爪。那些程序员熬夜写代码时蹦出的乱码，此刻化作符文缠绕在龙爪之上。
穷奇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柏油路面被腐蚀出冒着青烟的坑洞。虞清趁机跃上共享单车车架，车铃铛发出清越声响。这是大学生创业者小夏的共享单车，昨天她还因为乱停乱放被贴过罚单。
"接着！"虞清将铁铲抛向空中。铲柄突然伸长成青铜戟，这是她上周在旧货市场淘到的，摊主说这是商周时期的农具。此刻戟身浮现的饕餮纹，正与青龙鳞片相互噬咬。
当青铜戟刺入穷奇逆鳞时，程峰听见程序世界特有的报错音——那是他编写的第一个登录程序成功运行的提示音。此刻这声音混着龙吟，竟形成某种古老咒语的回响。
穷奇轰然倒地时，程峰看见自己的倒影在积水里分裂。左侧是穿着格子衬衫敲代码的程序员，右侧则是青龙虚影环绕的战士。他突然想起入职那天，林姐在他工牌背面写的"代码改变世界"，墨迹此刻正在渗出血珠。
虞清跌坐在变形的共享单车上，精卫正在啄食穷奇掉落的鳞片。那些泛着金属光泽的碎片里，隐约可见刻着甲骨文的残片。她突然想起旧书摊那本缺页的《山海经》，缺失的正是穷奇篇。
"程先生，"她抹去嘴角血渍，"现在能帮我回图书馆吗？那些幸存者...他们需要知道神话生物也会叛变。"
当青龙虚影驮着两人升空时，程峰看见咖啡店后院的香樟树正在燃烧。树洞里蜷缩着那只总偷吃外卖的橘猫，此刻它额间的王字纹正在发光。上周虞清抱怨猫毛过敏时，这团毛球还钻进过她的围裙口袋。
"对了，"虞清突然开口，"你工牌背面的墨迹，是用朱砂混着咖啡写的吧？"
程峰惊讶地摸向后颈，那些"代码改变世界"的字迹正在剥落，露出底下更古老的铭文——那是用商代甲骨文刻的"其雨其雨"，来自《山海经》大荒东经里，思乡的雨师妾终日祈祷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