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懒的鼻尖几乎与通风管道口的铁锈亲密接触，那混杂着焦糖与铁腥的气味，如一把尖锐的锥子，首首刺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
小糯米留下的梅花状煤灰爪印在消防通道拐角处突然消失，她攥着手机电筒的手指关节泛白，照见瓷砖缝隙里一点发亮的银丝——是猫毛沾着某种晶状调料。
同时，她隐隐闻到了一丝青花椒的气味。
"祖宗你跑慢点..."她喘着气扯下沾满油污的厨师服腰带，顺着安全梯攀上三楼天台。
夜风似乎也变得凛冽起来，隐隐传来远处卷帘门晃动的声响。
夜风裹着冰糖葫芦的甜香掠过耳畔，天台蓄水箱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小糯米正端坐在锈迹斑斑的消防栓上，月光把它的影子拉长成一道优雅的弧线。
被猫爪反复的残页边缘渗着暗红色，苏懒突然看清那并非焦痕——褪色的朱砂印迹恰似展翅凤凰，与林沉手腕那道烫伤如出一辙。
"给我！"她伸手的刹那，记忆突然倒灌。
十二岁生日那天的灶台前，母亲左手握着火机油喷枪，右手在沸腾的糖浆里划出螺旋纹路。
跳跃的蓝色火苗映着女人鬓角的汗珠："懒懒记住，火中凤凰要配三味真火..."
小糯米突然跃上她肩头，叼着的残页擦过她耳际飘落。
焦糖香混着某种辛辣气息钻入鼻腔，苏懒恍惚看见母亲往糖浆里撒金桔皮粉末时，被热油溅红的手背。
"你倒是会选藏宝地。"林沉的声音惊得她差点撞翻蓄水箱。
男人披着件皱巴巴的亚麻衬衫，手持紫外线灯管的样子像举着根魔杖。
他镊子尖精准夹住飘落的残页，紫光扫过焦黑处时，几行褪色墨迹突然泛出诡异的青蓝。
苏懒望着他手腕随动作时隐时现的凤凰形疤痕，突然抓起对方左手："这印记是..."
"祖父的徽章烙铁。"林沉难得没有抽回手，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五岁那年在老宅厨房，他说要给我刻个防伪标记。"他突然用镊子敲了敲残页边缘发黏的褐色污渍，"你刚才摸过火机油？」
苏懒这才注意到指尖沾着黏稠液体，八成是追猫时蹭到管道里的陈年油垢。
林沉突然抓住她手腕按在残页上，原本模糊的暗码接触油脂后竟渗出细密水珠，在紫外线下聚成蝌蚪状的古怪符号。
"1937年英国产的隐形墨水。"林沉的声音像绷紧的琴弦，"遇动物油脂显影，祖父在沦陷区传递秘方时..."他的话被夜风撕碎，远处商业街的霓虹灯突然集体熄灭，整条老街陷入突如其来的黑暗。
小糯米炸着毛窜进苏懒怀里，她感觉林沉的手掌重重压住自己后背。
男人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别动，三点钟方向。"
月光勾勒出对面筒子楼顶的轮廓，某扇黑洞洞的窗户里闪过半张苍白的脸。
苏懒正要细看，楼下突然传来卷帘门被踹响的巨响，惊飞了歇在电线杆上的麻雀群。
林沉将残页塞进真空袋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他低头系密封绳时，苏懒看见他后颈渗出细汗。
当第二声踹门声混着犬吠传来，男人突然把她推向天台出口："带猫走消防通道，我去处理..."
"你当演警匪片啊！"苏懒反手拽住他衣摆，怀中的小糯米突然冲着夜空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嘶叫。
她摸到猫爪缝里嵌着的半粒青花椒，想起之前闻到的青花椒气味，突然想起今早外卖箱里那盒匿名送达的陈皮梅——每颗都裹着可疑的白色糖霜。
林沉突然将紫外线灯照向她的厨师服下摆，星星点点的荧光绿如同夏夜流萤。
两人同时僵住，这些在厨房沾染的污渍，此刻正闪烁着与残页暗码相同波长的光。
紫外线灯滚落在地发出的脆响尚未消散，楼道里己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苏懒被林沉推进消防通道时瞥见刘警官的制服肩章擦过转角，警用手电的光斑像打翻的蜂蜜罐在墙面流淌。
“张全福的笔录在这！”刘警官扬起的文件夹擦过小糯米炸开的尾巴，泛黄的纸张雪花般散落。
苏懒伸手接住飘到眼前的证词，1998年3月12日的油墨印章糊成一团暗红，与林沉腕间的凤凰疤痕诡异地重叠。
林沉用鞋尖勾住即将坠落的紫外线灯管，紫光扫过证物照片时，苏懒突然看清那罐标注“凤凰涅槃”的棕褐色粉末——正是今早匿名快递里陈皮梅裹着的糖霜。
小糯米突然从她怀里挣脱，化作一道白影窜向操作间。
“拦住它！”李馆长的声音混着档案袋摩擦声刺破黑暗。
穿月白旗袍的身影撞开储藏室木门，苏懒闻见熟悉的檀香混着硝烟气息——那是母亲实验室特有的味道。
操作台传来器皿碎裂的脆响，小糯米打翻的陈皮罐在空中划出抛物线。
林沉伸手去接的刹那，货架顶层某瓶贴着“工业用”标签的液体突然倾斜，暗红色酒液顺着他的袖管蜿蜒成河。
苏懒的太阳穴突突首跳，陈皮发酵的酸、火机油的刺鼻与红酒的单宁气息在鼻腔炸开，记忆如倒放的录像带闪回母亲临终前夜。
“混沌三重奏！”她抓起操作台上的量杯接住滴落的混合液体，“当年母亲改良的解毒配方需要三种相克物质……”话音未落，混合液体突然在玻璃器皿中沸腾成绛紫色，蒸腾的雾气里浮现金桔皮纤维状的纹路。
周老板踹门而入时正撞见这幕，他手中攥着的打火机“啪嗒”掉落。
林沉突然掀起工作台下的暗格，泛着霉斑的牛皮本里滑出半张民国三十七年的《味觉实验记录表》，褪色钢笔字迹与李馆长递来的档案袋火漆印完美契合。
“苏小姐，令堂改良的不仅是配方。”李馆长颤抖的指尖抚过档案袋边缘焦痕，“1948年那场大火里，你们苏家祖宅保存的正是味觉神经再生技术的关键数据。”
小糯米突然发出预警式的低吼，苏懒转头看见周老板正偷偷碾碎藏在袖口的药片。
混合香气弥漫的瞬间，男人颈侧青筋暴起，捂着喉咙踉跄后退的模样与证词里食物中毒的受害者如出一辙。
“看来周总亲自验证了毒性反噬。”林沉用镊子夹起地上半融的药片，紫外线下显影的“三味真火”标志让周老板面如死灰。
刘警官转动手铐时，金属冷光映出窗外某个举着长焦镜头的黑影。
苏懒正要开窗，林沉突然将残余的红酒泼向窗帘。
深红色液体在纱帘上晕染出奇异的花纹，窗外传来相机落地的闷响。
夜风卷起档案袋的残页，1948年实验记录里被朱砂圈出的“味觉记忆载体”字样，恰好落在小糯米舔舐过的地板上。
玻璃橱窗外，商业街重新亮起的霓虹灯给柏油路刷上一层糖霜似的光泽。
苏懒望着正在做笔录的李馆长发间银丝，突然想起母亲总别在实验服上的那支白玉发簪——簪头雕刻的凤凰羽翼，与此刻林沉腕间疤痕的弧度分毫不差。
街角新开业的网红甜品店亮起试营业灯牌，穿洛丽塔裙的少女举着自拍杆贴近“懒味居”橱窗。
她别在蕾丝领口的山茶花胸针闪过暗红光泽，与周老板打火机上的镶钻图案微妙相似。
林沉擦着眼镜片的手突然顿住，视线掠过少女薄荷绿的美甲——那上面沾着星点火机油特有的荧光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