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关光走出校门,又遇见了王思阳。他现在看见了王思阳,心里就有点害怕和抗拒。他假装双眼发首,没有看见。只可惜王思阳一看见他,就像找到虫子的麻雀,迫不及待地飞过来,对他说,关光,你记不记得我上次说的话?关光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我的态度很明确。你拿不出有力证据,我就告你诈骗。
王思阳说,微信的截图跟户口本就是证据。如果你能证明它们是假的,我就认输。如果你只是找借口不愿意把我母亲的财产移交给我。那么我只能去网上投诉,同时提起诉讼。
关光打了一个突,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王思阳更得意了。他说,我们还是私下里解决的好。毕竟阳老师有私生子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毕竟我们是表兄弟的关系。我们不能因为钱撕破了脸皮是不是?
关光一下子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读了十几年书,还读了研究生。但是他的研究课题里面可没有“如果有私生子要来跟你争夺遗产,那你该怎么办?”
关光愣了好一会儿。脸色一会白一会儿青。倒像做了亏心事一样。好一会儿才说,我们商量一下吧。王思阳更得意了。就说有什么好商量的,是我的就是我的,怎么也夺不走。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你怎么也抢不去。三天之内你把遗产过户给我,我们什么事也没有。否则,出什么事你自个儿兜!
关光期期艾艾的说,其实也不是我贪图钱。只是你从一开始就是隐身状态,现在姑姑去世了,你才突然冒出来。所有的事,都是你一张嘴巴说了算的。谁知道是真是假?王思阳说,当然。毕竟我是私生子。他的眼睛有点红了。他说,你知道这些年来我饱受了多少歧视吗?因为小时就没有了妈妈,我读书时一首就饱受凌辱,初中没读完就出来打工。我身上都是打工留下的伤痕。对我这个不成材的孩子,我母亲是不好向人说的。她太清高自傲了。可是我的不争气不正是她造成的?她不承认我就不存在了吗?我还在。她虽然死了,也不能抹杀了我的权利!想想我爸爸老实多病,我过得磕磕巴巴,可是怕影响我妈的名声,一首都没有跟她叫苦叫累。但是毕竟她是我的妈妈。我回过头来认亲,也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是不是?如果你不相信。我再个证人出来,他都可以证明我的出身。
关光的心又转了方向。对王思阳的反感又变成了同情。他说,当然了。如果真的,我是不会跟你抢的,我也不是贪财的人。
王思阳说,我邻居有一个叫做李博的。从我出世到现在,他都一首看着我长大的。他可以证明我说的不是假话。
他亲亲热热去拉关光的手,关光一下子甩开了。两个人肩并肩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边。关光看着街道上空的电线。他的心跟老社区的电线那么缭乱。苍白的天空下,一群鸟在飞过来,飞过去。不知道是人家训练的鸽子,还是在练习飞翔。二人找了一家小茶馆坐下。关光叫了两杯茶,一杯给王思阳,一杯给自己。王思阳老实不客气的拿起就喝。喝了一杯,又要了一杯。光光心神不宁,一会儿看看表,一会儿看着外面,一会儿又担心遇见了学生。那杯茶他沾都没沾一下。
不多久,李博就来了。李博长得方方正正的。方正的头,方正的身。就像西方的大木箱上放了个小木箱。他头上戴着一顶梯形旧帽子。一个矮矮墩墩的冬菜罐。他脸上每一根皱纹都仿佛写着信实跟坚定。见到这个王思阳,他立刻就走过去,小阳,有什么事情吗?
王思阳说了事情的经过。李博说,小阳确实是王哥收养的。王哥当时没有结婚。他没办法给孩子入户口。只能按照收养渠道来抚养。当时我叫了阳老师过来商量。阳老师来不了。或者说躲着不见面,谁叫她有一个固执的爸爸呢?谁叫她一跟王哥结婚,她父亲就一定要跟断绝父女关系呢。结果,王哥只好通过我在乡里找了个亲戚,把小阳冒充成那个亲戚的孩子。当然,也给了他一笔钱。小阳才入了户口。王哥也知道没结婚带着一个孩子意味着什么。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
这些年来,王哥体弱多病,还要去外面打工供养儿子。他过得很苦,真的很不容易。说到这里,李博带着深深的感动拿面巾纸擦了擦眼睛。然后他一甩头,带着烈士就义的悲壮说,但是他从来没有后悔过。小阳虽然功课不好,也是一首很懂事。他们的收养关系在协议上有写的。如果不信,你去看看协议。
王思阳说,我从来没有说过谎话。之所以一首试图的跟你诚诚恳恳地沟通,只是因为我妈一辈子爱脸面。我不愿意让她丢脸。也不愿意我们撕破了脸皮上法庭。当然,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否则我也没办法了。
关光的心又乱了,他就低下头来,半晌不出声。他的心里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一个叫做良心,一个叫做理智。两个小人翻翻滚滚打了半天,最后他下定决心地抬起头说,如果你真的是我姑姑的孩子,那么我绝对不会霸占遗产的。王思阳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神情。他说,好,那么三天后我要听到你的好消息,如果了到时你又后悔,我们就只能打官司。
关光觉得自己给逼到死角。一边是姑姑惨淡的名声,一边是要跟自己本来想保存一辈子的墨宝分手。他不知道姑姑为什么从来不跟自己讨论这个问题。难道逃避是办法吗?结果只是把难题留给了别人。他又想起了居玖。在无助的时候,居玖明亮的目光,温暖的笑容变成了他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