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落马坡的瞬间,世界变了。
空气仿佛凝固成胶质,沉重地压在身上,渗入骨骼。无形的喧嚣冲刷耳膜——那是千军万马的嘶吼,兵刃交击的锐响,垂死者的哀嚎,还有一种更深沉、更绝望的呜咽,如同这片土地本身的哭泣。
暗红色的地面下,似乎有无数怨念在翻腾、拉扯,要将闯入者拖入永恒的沉沦。
“呃!”魏晨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体内那股刚刚驯服些许的龙气煞气内力,如同被投入沸油的冷水,剧烈翻腾起来。一部分渴望着与这同源的铁血气息融合,另一部分却因这气息中蕴含的败亡、绝望而本能地排斥、恐惧。
混乱!极致的混乱!
视野都开始扭曲模糊,太阳穴突突首跳,胃里翻江倒海。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逃离。
不行!不能停!
霍去病的意志强行压制住身体的崩溃反应。他强迫自己忽略那震慑心魄的喧嚣,不去理会那刺骨的怨念。这片土地的气息,他熟悉!虽然更加混乱、污浊,但其核心,是沙场!是铁与血!
他半眯起眼睛,不再依赖视觉,而是调动全部精神,去“感知”周围无形的气流。如同在大漠风暴中寻找生路,在万军冲阵中判断敌我。
这里的“古韵”并非铁板一块。有强有弱,有急有缓,甚至有不同的“味道”。有些地方怨气冲天,靠近便觉心神欲裂;有些地方杀气凝聚,锐利如刀锋;还有些地方,气息相对平稳,带着一种沉寂的悲凉。
他开始移动,步伐踉跄却诡异地避开了几处特别危险的气息漩涡。每一步都踩在能量相对稀薄或属性不那么冲突的节点上。这完全是前世千锤百炼的战场本能。身体在哀嚎,肌肉酸痛欲裂,肺部如同风箱般嘶哑抽动,但他的脚步,在短暂的适应后,反而越来越快,越来越稳。
他能感觉到,一个更强大的“源头”在坡地深处呼唤。那里,是将军墓的核心!
“沙沙……”
身后极远处,传来细微的声响。不止一人!速度很快!
追兵到了!比预想的更快!
魏晨心脏猛地一跳。不能被他们缠住!一旦陷入围攻,以这具身体的状态,必死无疑!
他加快速度,目光飞快扫视前方。坡地起伏,一片荒芜,几乎无处可藏。
等等!那是什么?
左前方大概百步之外,地势微微隆起,几块巨大的、明显有人工雕琢痕迹的青黑色条石半埋在土里,构成一个残破的轮廓。像是一座小型碉楼的基座,或者某个建筑的入口?
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猛地改变方向,朝着那片石堆冲去。
靠近了才看清,那确实是一处倒塌的石质建筑,只剩下半人高的断壁残垣,和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人勉强钻入的洞口,似乎通往地下。
没有丝毫犹豫,魏晨一矮身,钻了进去。
里面空间狭窄,充满了泥土和石块腐朽的气味,光线昏暗。他迅速贴着冰冷的石壁,蜷缩在阴影最深处,强行压制住粗重的喘息,连心跳都刻意放缓。
几乎就在他藏好的下一刻。
坡地边缘,出现了三个身影。两个是之前守在清风观门口的黑西装保镖,还有一个,穿着灰色劲装,动作更为矫健,显然是后来增援的、真正的古武者。
他们踏入落马坡的范围,动作明显一滞。两个保镖脸上露出痛苦和挣扎,脚步变得沉重。那个灰衣人眉头紧锁,体表似乎有微光流转,抵御着古韵的侵蚀,但也显得颇为吃力。
魏晨屏住呼吸,透过石缝观察。
三人在坡地边缘停顿了片刻,似乎在适应。然后,那个灰衣人抬起手,指向了魏晨藏身的这片残垣方向,做了个搜索的手势。
被发现了!或者说,被锁定了大致范围!
魏晨的心沉了下去。石壁冰冷,如同他此刻的心境。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锐利的疼痛,却让他更加清醒。
战斗,无可避免。
在这片埋葬了将军铁骨与万千枯魂的死地,新的猎杀,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