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监控显示,关颜出了医院,拦了辆出租车离开了。
周知翌的心揪紧。
他想不到关颜能去哪里,更重要的是——他不确定关颜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不知会遇到什么危险。
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周知翌浑身冒冷汗,眼中充满担忧和焦虑。
他只能选择报警。
周知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颤着手在屏幕上按下110。
即将按下拨通键的瞬间,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手指正好点开了接通键。
周知翌以为是关颜,赶忙将手机放到耳边,声音带着急切:“喂…”
“请问是周知翌吗?”
周知翌的心跳陡然加快:“我是,您是?”
“我这里是城北区派出所,你爸爸…”
一听对方提及关颜,周知翌没等对方把话说完,着急地问:“我爸爸怎么了?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的神经紧绷,微颤的声音难言恐慌,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民警好心地解释:“你别急,他没事,他砸了别人的家,你过来一趟吧。”
“好,我马上过去。”周知翌心急如焚,顾不上想太多。
出租车在路上飞驰,窗外景色快速掠过。
周知翌无心欣赏,脑海中不断想着关颜的事。
担心他在派出所受到惊吓,担心他做出过激举动,担心他伤到自己,也担心他伤到别人。
-
周知翌急匆匆地赶到派出所,目光西处搜寻关颜的身影。
见到关颜安好的那一刻,悬着的心才彻底落地,眼眶不由自主地发热。
关颜身上的条纹病服有些凌乱,红润的脸色看着不像病人。
他双手搭在腿上,乖宝宝似地坐在椅子上。
“爸爸。”
周知翌轻唤一声,抬步走了过去。
蹲在关颜的身边,动作轻柔细致,给他整理病服的领子。
关颜垂眸,目光落在周知翌脸上。
盯着看了片刻,突然,他的面目狰狞起来,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周知翌脸上。
歇斯底里地骂他,声音尖锐刺耳:“坏人!该死!”
这一巴掌力度极大。
周知翌眼前一阵发黑,身体顺着力道摔在地上,半张脸瞬间肿了起来,火辣的疼痛蔓延开来。
关颜却并未就此作罢。
他站起身来,宛如一头愤怒的野兽,朝着周知翌拳打脚踢,嘴里不停重复着“坏人”两个字。
周围的民警见状,欲上前阻拦关颜。
“别过来!”周知翌喊了一声。
他忍着身上的疼痛,一把抱住关颜的腿,承受着对方踢打的同时,攀着对方站起了身。
周知翌始终没有松手,将关颜紧紧抱在怀里,温声细语地安抚他:“爸爸,我是小翌,别怕…”
关颜病了。
病了将近六年。
在这六年里,关颜对待旁人都正常,唯独面对周知翌不同。
他好时将周知翌当成最爱的人,犯病时将周知翌当成最恨的人,对他充满了恶意和攻击性。
不仅是拳打脚踢,用碗盘砸他,用菜刀砍他…
周知翌身上大大小小的疤,几乎都是拜关颜所赐。
他己经习惯了。
包容关颜时好时坏的情绪,承受着关颜的辱骂和虐打,轻车熟路地安抚关颜。
无论如何,关颜是他的爸爸,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还是拽着他活在世上的一根线。
“放开我…”
关颜在周知翌怀里剧烈挣扎,挣扎不开便一拳拳捶他后背,每一拳都发出“砰砰”的声响,可想而知力道有多大。
疼…
即便经历过无数次,可每一次,周知翌都感觉钻心的疼。
身体疼,心更疼,仿佛身心被硬生生撕扯开。
关颜铁了心要推开周知翌,动作疯狂又决绝,力气大得惊人。
周知翌有些抱不住关颜。
第一次失去了耐心,在关颜犯病时发了脾气。
他松开关颜,并推了他一下。
关颜一个踉跄,摔在一旁的椅子上,眼神中带着恨意,挥舞着手还想朝周知翌扑去。
“关颜!我己经焦头烂额了,你能不能乖哪怕一点点!”
周知翌攥住他的手腕,眼神流露出疲惫和无奈,模样看上去却有些凶。
关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哪里听得进周知翌的话。
周知翌只好向旁边的民警求助:“能不能帮我敲晕他?”
民警愣了一下,没想到周知翌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看着眼前混乱又揪心的一幕,她点头应道:“成。”
周知翌分散着关颜的注意力。
民警瞅准时机上前,快狠准地一个手刀砍在关颜后颈上。
关颜身体软倒下来。
周知翌将关颜靠到椅子上,给他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
他起身看向民警,一边脸肿得老高,光是看着就觉得疼。
而他却似没有痛感,神情平静坚韧,开口询问:“我爸爸砸了谁的家?损坏的物品,我愿意照价赔偿。”
民警是个中年女子,孩子和周知翌差不多大。
看着他这副模样,民警心生怜惜:“你的脸肿的厉害,我先带你去涂点药。”
“不用了,我没事,我爸爸是从医院跑出来的,这里的事早点解决了,我能早点送他回医院。”
“你爸爸他…”民警欲言又止。
“你刚也看到了,他精神不太好。”
民警心道:这哪是不太好,是非常的不好。
不过她也就在心里说说,嘴上说了正事:“你爸爸砸了吉晟别墅A1—08的门和窗,幸好那栋别墅业主没在,不然他怕是要闯人家里砸。”
周知翌沉默:“……”
吉晟别墅A1—08栋曾是他们的家,周家破产后便卖掉了。
吉晟别墅的安全性强。
他们曾在那里住了十年,保安们对关颜熟识,想必也正是因为如此,关颜才能进入吉晟别墅。
关颜砸门砸窗,或许是…想回家。
周知翌心中五味杂陈,心里又酸又疼,想哭却又哭不出,只是眼睛泛着疼。
他压抑着情绪,听民警继续说:“我们联系了业主,她有事过不来,说照价赔偿就成,她的律师会过来处理。”
“多少钱?”
“他提供了门窗的设计和品牌,说了个整数——五万元。”
“我赔。”周知翌嘴上说得果断,心里格外得肉疼。
五万块对他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
更何况这些都是关颜的手术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