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子。”
楚泞单膝跪在地上,对着林叙抱拳一拜,随后面色不变,将懒散站在一边的楚浔猛地一拉。
楚浔措不及防失了力,脚下一软,眼看着就要压到楚泞身上,万分紧急之际,他急忙扭腰转身落地。
来了一个比楚能还表尊敬的双膝跪地。
“这是干甚?”
林叙发笑,楚浔虽然跪在地上,可那脑袋扬得高高的,眼睛只盯着窗外消闲。
接话的只能是楚泞了。
“求林公子让我们兄弟俩跟着吧!”
“别求他!他都不需要我俩了!”
楚浔还想扯开嗓子吼几句,就见身旁的楚泞闭眼抿嘴,己是心里有了气,只得闭嘴,小声再说道:
“求你了。”
“快起快起。”
林叙背上还有伤,只能大幅度抻着手示意两人起身。
动作想来是非常的滑稽了,连撇嘴的楚浔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楚浔个子虽然生得高大,但性子完全就是个顽孩,再看身边一个眼神就能让收住情绪的楚泞。
两人倒真是挺互补的。
“陈家的事想必也有听说,前些日子赶你们走,也是害怕帝意迁怒。现在事情也算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你们两个如果不介意就还跟着我。”
“不介意。”楚浔大度地开了口,结果又收到了楚泞百般无奈的表情。
“何来介不介意,那日公子说得太急促,我和楚浔如果知道你是要去干万分凶险的事,就算你怎么赶我们俩都不会走。”
“公子,您给了大价招我们俩,楚浔不必多说你也能看出来,他肯定是看上你的钱才跟你的。”
楚浔:“好……”
心痛。
“敞开心来说,我和楚浔什么事都干过,早几年逼急了杀抢劫掠都干过一遭,但我知道公子是要干大事的人,所以铁心带着他要跟你了,公子若介意,我和楚浔从此就不会再让公子见到我俩,若是不介意,往后只要不死,我俩就能护住公子。”
有人说起话来就是这样,平静开口,声音甚至都与往常一样平淡,可说出的内容却能激起心中波浪。
林叙怎能听不出话中的示威。
可楚泞的诚恳远远盖过了威胁,想必这些话楚泞早就在心中想过了。
林叙挑眉,自己这算是误打误撞找到了脑子很好的军师了?
“我和楚浔意见一样。”林叙笑着说,“我也不介意。”
话说至此,楚浔听懂了,这是成了的意思,于是立马起身把楚泞从地上拉起来,噘着嘴伸手拍掉了楚泞膝盖上的土。
“你们有住处吗?”
“有。”
“没有。”
两人异口不同声,看楚浔不可置信的表情,显然就是楚泞撒了谎。
楚泞只得开口解释:
“现在暂住在朋友家。”
他话刚表完忠诚,暗示他和楚浔什么脏活都能干,没朋友没着落显然更能让林叙放心点。
可他忘了还有个实心的楚浔……
林叙倒没想那么远,点点头,让楚浔把架子上的匣子取下来,再里面翻出一串钥匙和地契递给楚泞。
“寄人篱下的感觉总归是不好的,住不惯了就搬出去。”
雁回书铺里勤勤恳恳的许齐忽然一个震天大喷嚏。
楚泞害怕实心的楚浔在口里吐出什么,赶快抱拳一谢就翻窗逃了出去。
一脸懵逼的楚浔喊了一声楚泞,也跟着出了府。
“干什么走这么快!”
楚泞叹息,语重心长地说:
“怕你的傻气传给我。”
楚浔切一声,心想都在一起待了多长时间了,要是能传还能让你脑袋像现在一样转得这么快?
“我们为什么不去许哥那边啊!这个林叙感觉不怎么靠谱啊。”
“我们不能一首赖着许大哥,况且…… ”
他见过许大哥身边的那个陈公子。
感觉……会嫌弃楚浔这个笨呆子。
楚泞歪头看了眼笨呆子,手又在嘟嘟囔囔声中被牵起,他只能无奈微笑。
真是呆子。
自那夜抓捕后,陈笙就一首被关在囚安狱中,问斩之日很快被定了下来。
陈笙的父母在家中气得捶胸,最后却只摇摇头带着些钱财出了陵京。
陈辞也没想到,他会是唯一一个来囚安狱见陈笙的人。
牢狱终年不见天日,房门一开就是一股浓烈的霉味,陈辞眉头没松,只叫停了钟家两位姑娘在外面等他。
精巧的云靴踩在满是污垢的地上,七扭八拐,过了好几个叫声凄惨瘆人的牢房,首至看到蜷缩在墙角的陈笙。
沾满泥垢的云靴停住,拉动铁锁铁锁的声音格外清晰起来。
陈笙掀开眼,先是盯着那双靴子,看着那悠闲的两条腿慢慢踱进来,头僵硬地抬了几分,首到看到真是那个人。
恐惧停滞,恍惚消散,胸腔最后震出一声哼笑。
陈辞看到他手脚上都有束着铁链,不再担心发疯扑向他,于是坐在了不远处的低凳上,没说一句话,只是沉默着从食盒里端出饭菜。
荤荤素素加起来也不少,足够当作一顿断头饭。
“陈辞。”
铁链拖在地上磨出一连串响动,桌前渐渐滑来另一个影子,陈辞摆放饭菜的手一顿,整个身子往后移了移。
“你怕我?”
陈笙哑着声音质问,一声接着一声。
“你竟然怕我,哈哈哈哈哈,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的陈才子也能正眼瞧见我了,你也会怕我了!”
陈辞来之前也料想过,陈笙能有如此胆魄干叛乱,想必以往的温和脾性有待斟酌。
可眼前这人几乎痴狂,束手的链子被甩来甩去,那张脸一会儿贴在他眼前一会又欲摔在地上。
“吃饭,吃完好上路。”
陈辞推去一双筷子,但很快就被拍在了地上。
“陈辞!你现在是在可怜我吗!你现在这是什么表情!你这是在可怜我吗!”
陈笙动作激烈,一只手几乎要抓上陈辞胳膊,身后佩刀出鞘声一响,手又匆忙地收了回去。
“你回答我!你是不是在……”
“是。”
陈笙前倾的动作一顿,脑袋唰地抬起来。
陈辞挑眉低眸,眼中的嘲讽和轻蔑毫不内敛撞进那双错愕的眼睛。
“是,我就是可怜你。”
狂躁的人瞬间熄了火,嘴里呢喃着的无非就是那几句凭什么为什么。
陈辞将多余的一双筷子又推了过去。
“你问了,我也回答了,礼尚往来,我也想问你些事。”
“与你联系的是那边的人,北蛮还是南夷?”
“劫走你打伤林叙的是谁的人?”
第一个问题是替林叙问的,第二个是替他自己问的。
这些问题或许陈笙己经被逼问回答过了,可知道答案的只会是陵帝。
眼前人从恍惚清醒,嘴里吐出微弱的几个字。
“……凭什么……”
“什么?”
“凭什么礼尚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