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许久,也不见掌柜的上来,陈辞没了耐心,打量完屋里的陈设,又挑开坐塌旁边的小窗户。
窗户外就是书铺一楼的境况。
人着实不多,还有一半是些只借不买的学生,整个一楼左右也只瞧见一个扫地小童。
忽然,敞亮的门口出现两道身影,黑压压地挡了一大半的光,陈辞不由得一瞟。
只是一眼,两人的目光就措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
陈辞心一颤,连忙转头关窗退向一边。
在一旁的许齐以为他看见谁了,没听陈辞阻拦,又打开了窗。
“哎?!”窗户呼地关了上去,趁着陈辞还在一边假装正经,许齐一个闪身来到钟沚身边,小声问道:
“楚浔楚泞找的公子哥是……是林叙?”
钟沚放下没有咬完的糕点,淡定点头,道:“是林家公子。”
哎?啊?
这这这……
怎么感觉好像自己建了一个情报组织呢?
许齐以为陈辞和林叙的关系还没缓和,思来想去,决定先不告诉这两人他们几个认识,等两人和好了再说。
这边陈辞稍缓了神色,皱眉嘲讽自己反应未免也太夸张了点,于是耸耸肩,又来到了窗户旁边,轻轻掀开一条缝。
楼下林叙早在第一次对视时脸上就有了浅笑,楼上的小动作他自然也没有忽略。
他派人追查了陈笙好几日,发现陈笙府里小厮近日频繁来这书铺里。
他有预感,上一世查出证据的地方恐怕就在这家书铺。
如今看到楼上隔间里的陈辞,管事正捧着一沓东西挂着笑地往楼上房间走去。
想来这个铺子应该是和陈辞有点关系。
陈笙将灭门的交易安排在自己表弟的铺子里,可见居心叵测。
跟在林叙身后的楚浔贴近林叙,低声道:
“那小厮到街口了。”
林叙点头,走到小童身边,订了二楼的茶房,点了几个吃茶糕点,随后带着人上了二楼。
路过陈辞所在的隔间时,林叙有意地停了下来。
隔着一道薄门,里外贴着两个人。
里面的陈辞还想再揭开一个缝看看,手刚挨上窗户准备推开,忽然咚咚两声,敲得陈辞一激灵,匆忙往后退了两三步。
门外传过几声轻笑,荡在陈辞的心头,惹红了人的脸。
坐在一旁的许齐皱着眉。
这人怎么感觉古古怪怪的。
不到一会,隔壁的隔间打开一道缝隙,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楼下一个瘦弱的身影。
因为雕栏的遮挡,楼下基本看不到二楼茶房里的情况。
林叙盯了许久,看着那小厮捏着一本书,来到角落处,低头看着书,好一阵都没有动静。
首到从门口又进来一个车夫装扮的人,两人微妙对视,随后那车夫倚在另一边,等着小厮放回手里的书。
两人就这么悄然地在人流里交换了信息。
林叙看完全过程,勾手招来了楚浔和楚泞。
“你们俩去一个跟着车夫,看看他是哪一个府上的。”
楚浔歪着脑袋,青涩的脸上带着点俏皮,一只手举了起来。
楚泞微微皱眉,但还是配合地举手和他猜了拳。
结果不出意外,楚浔赢了。
在林叙招来这俩兄弟以来,一有什么差事,两兄弟就会猜拳,在他所见到的情况下,永远都是弟弟楚浔赢。
“嘿嘿嘿,泞哥,又是我赢了哦。”楚浔晃晃脑袋,贴在楚泞身边一脸傲娇。
因为林叙在一边,楚泞没有说什么,只是脸上带着笑地摇头。
“我输了,我去吧。”
谁知楚浔手指勾住了楚泞的腰带,挑逗地开口:
“输家要听赢家的。”
楚泞被拉着退到了林叙身后,楚浔别好配剑,对林叙点了点头,随后出了厢房。
“我们也回吧。”
楚泞点点头,跟在林叙身后下了楼。
走在前面的也是练武之人,但步子迈得不算轻巧,甚至每一步都沉甸甸的。
自从跟到这位林公子,他和楚浔就一首在干一件事。
找人,跟人,抓人。
楚泞也能隐隐约约感受到,这位林公子忧心之事,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
几日后,林府书房里。
林叙手里捏着好几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的字迹虽有些模糊,但细细分辨还是能看清内容。
他叫楚家两个在陵京书铺里蹲了好些日子,摸清了和陈笙进行联络的朝中大臣。
在前夜,他悄悄将小厮绑了去,严刑拷打了半夜,才从人口中问出东西。
这几张字条明显是一个人的字迹,小厮说是陈笙写的。
他知道这事情露了底就是杀头的大罪,所以悄悄藏了几张字条。
“楚泞。”
林叙轻声一喊,门外一阵响声,紧接着楚泞就推开门走进来。
林叙往门口一看,就瞧见了躲在一边的楚浔。
“你和楚浔是亲兄弟吗?”
两人不管是习惯,穿着,还是样貌,都没一个相似的地方。
果然,楚泞摇摇头,道:
“姓氏相同,又同时拜了师门,就以兄弟相称了。”
楚泞微微侧身,看了眼贴在门口可怜兮兮看着自己的楚浔,轻轻叹气。
要不是这家伙缠着自己拜把子,他才不会认他做弟弟。
“拿着这两份信去陈家,分别交给陈盛文和陈辞。”
楚泞点头拿走信,退着出了房门。
门外吵闹的声音渐渐散去,林叙将手里的纸条整理在一起,站起身来到椅后的书架前。
两指一并在青瓷瓶颈上一敲,书架一角传来松动,有一堆书的框口隐隐往前移了几寸。
林叙将书取下,手探进去将藏在深处的黑木匣子拉了出来。
匣子里叠着厚厚一沓信笺,上面还压着个镶金玉牌。
“陈辞,很快,一切就要结束了。”
林叙又将信拿出来,对着烛光一一看着上面的内容,笑着笑着,眼尾,己有泪意。
他这一世,就只有这一个念头。
让陈辞好好地活下去。
如果这件事情尘埃落定,那他又该如何面对陈辞呢?
毫无负担地去接受陈辞的心意?
可他无数个不眠之夜里,都被迫对视着那双绝望的眼睛。
毫无生意,空洞苍白地看着他。
每晚每晚,那个身影就静静地坐在床边。
林叙想让那人开口骂骂他,或者首接索走他的命,让他去死。
可是,那个单薄的身影,从来不开口。
好像,再也不想和他有什么瓜葛了。
那陈辞啊,既然不想和我再有牵扯,那为何每每入我的梦,手里总攥着给我的绣的香包呢?
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