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盛颐与谢宴礼同时出现在医院时,庄隋怔在那里,看着眼前这个有几分熟悉气质又完全陌生的男人,张了张嘴,一度怀疑自已看错了:“谢…谢先生?”
庄隋难以置信的盯着谢宴礼。
他上次见谢宴礼还是在五六年前。
只要他们家家主在的地方,谢宴礼就会在。
虽然两人名义上没有关系,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们彼此相爱。
乔家家主看似对他冷漠,实则处处都是隐忍的爱。
时隔六年,曾经那位意气风发的大建筑师,如今却像被换了面容一般,苍老十几岁。
谢宴礼看似高冷,实则爱美,每次出现在乔家家主面前都会精心打扮,行走的花孔雀。
如今却一身黑色松松的穿着,整个人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周身还有隐隐的杀气。
当初他们家主出意外时,向来遵守谢家家规不轻易草菅人命的谢宴礼却发了疯一般,那一夜几乎屠了大半个边境。
也就是从那时起,边境大乱。
他的爱人留在了边境,他也再未踏出边境。
看到谢宴礼,庄隋打从心底里尊敬,朝他深深鞠躬。
谢宴礼只是颔首,目光落在病房内,曾经低润的嗓音如今沙哑的不成样子:“还没醒?”
庄隋摇了摇头:“左医生说小姐与商总伤的太重,得慢慢来。”
闻言,谢宴礼错过庄隋走到病房门口往内看了眼。
隔着门窗,隐约能看到层层仪器之中,小公主单薄的身影。
他叹了口气,正好看到左雄抱着一盒薯条从边上哼着歌走过来。
谢宴礼回头,冷冽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见他抱着薯条砸吧手,眉头一拧:“你就是左雄。”
标准的陈述句,冰冷的语气却吓得左雄一哆嗦。
警惕的盯着他:“您是?”
他下意识看向庄隋。
后者嫌弃的扭开脸不想搭理。
谢宴礼没回答,只是问他:“你能治好我家小朋友?”
左雄不太确定:“您说的是哪位呢?“
里边儿可躺着两位呢。
谢宴礼不悦拧眉:“你只能治一位?”
他表情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可周身的杀意却让左雄浑身一抖。
心想这群人一个个如狼如虎的,一副动不动就能拧断他脖子的阵势怪吓人的。
却是肉眼可见的老实了:“不出意外的话两人我都能治。”
“不过谢小姐的情况你们也是知道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得给我药我才能想办法啊。”
他正说着,一旁的监视器突然有了动静。
左雄看到,随手把薯条塞庄隋手里就跑了进去。
病房内,重伤后又是高烧又是昏迷了四天半的商聿之终于恢复了意识。
一群人目光紧张的看着他,病床上的人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却是询问谢芷兮的消息。
分明高烧过后嗓音沙哑的难以发音,却还是强忍着嗓子的干哑紧盯着众人:“兮兮呢?”
他看向左雄,双眸猩红,紧张又害怕:“你救她了吗?”
这话听起来挺虚弱的,但左雄接触到他的视线,只感觉后脖颈一凉。
但凡自已敢说一句没有的话,他都能分分钟爬起来弄死自已再自杀殉情。
吓得左雄连忙开口:“救了,救了,救了!”
他生怕自已说慢了就没命了。
听到他的话,商聿之没完全信,而是看向其他人。
见谢宴礼颔首确认,他才整个人松了口气,撑不住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夜里了。
商聿之自已都还伤着,醒来的第一件事却是不顾左雄的阻拦要亲自去确认谢芷兮的情况。
换作以前,左雄遇到这种不听话的犟种直接甩手不干了,可这些年他在边境被关起来接受了各种变态的非人折磨,早已经没了脾气。
商聿之更是替他挡下了致命一击,左雄叹了口气,让人拿来轮椅推着他去了谢芷兮的病房。
相比起商聿之的病房,谢芷兮的病房里插满了各种仪器,大大小小的生命监护仪就有好几台。
她的血虽然已经止住,但还是失血过多,四五天了都没缓过来。
整个人从里到外透着一种诡异的苍白,浑身上下毫无血色。
白炽灯下,她躺在病床上,一张白皙的脸看上去毫无生机,就像是一个被制作成雕塑的石膏娃娃。
商聿之看得心口揪了起来,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的目的是救她,却害她陷入危险。
看到病床上插着各种仪器毫无生机的女孩,商聿之眼眶一红,泪水就这么砸了下来。
左雄吓了一跳,连忙道:“她还没死呢。”
商聿之没说话,只是心疼的握住了谢芷兮的手,她的手一片冰凉,平时的指甲如今也成了一片惨白。
如果不是各种监护仪还显示着她此刻的生命体征,以及微弱跳动的脉搏证明着她心跳的存在。
很难相信她还活着。
左雄察觉商聿之的情绪起伏,试图让他回去休息。
可他刚碰到轮椅手柄,就被男人一记冰冷眼神看过来。
左雄秒怂。
讪讪的收回了手,试图讲道理:“你还受着伤呢,要不先回去休息?”
商聿之置若未闻,目光落在谢芷兮脸上不肯移开。
左雄没办法,骂了一句“活祖宗”,却是从一旁拿着银针过来准备给他扎针。
刚抽出一根银针呢,男人突然伸手反折住他的手腕。
“啊疼疼疼疼疼!”左雄手腕被折过去疼得他龇牙咧嘴,身子跟着转过去生怕这祖宗把自已手给直接卸了。
商聿之眼神冷冽,眼底迸发出强烈的杀意冷冷的盯着他:“你要干什么?”
显然,这是还记恨着左雄昨晚两针把他弄晕过去的事,防着左雄呢。
没人懂昨晚看到谢芷兮浑身是血的倒在他怀中时,商聿之的恐惧与害怕。
他害怕他一眨眼就看不到她,那种明明自已做了一切努力,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绝望与无助。
向来做事不会后悔的商聿之抱着体温不断流逝的谢芷兮时,第一次后悔了。
他后悔自已没再快一点,后悔自已没让人拦着她,更后悔自已出现在澳城。
甚至他害怕,害怕因为自已疯狂想救她的执念,最后害她死在了澳城,若不是自已的执念她至少还能多活很久很久……
恐惧绝望与害怕充斥着他的大脑,商聿之想,若是可以代替,让他死吧。
他作恶多端,应该死的那个人是他啊。
这一切是他的执念引起的,谢芷兮甚至没想活,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呢……
谢芷兮的血染红了他的手和他的衣衫,也彻底将商聿之打入了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