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悠正在做寒假阅读,上面有一篇文章。
这篇文章被白君露瞧到,白君露像是看到了老朋友似的惊喜地说道:“这篇文章还在呀。”白君露将文章拍了照片给姜楠看。
姜楠:“苏联时期没有那些政策,这拙劣的文章也只能出现在这些偏倚的编辑部了。倒是教材考试肯定不会选这个有争议的文章。”
林悠看着姜楠的回复,问到:“露露姐,为啥这篇文章拙劣呀?”
白君露笑道:“这篇文章呢,我们老师也讲过,它跟旧苏联的生活没有关联。是作者联想的未来式生活,用了一种极其老旧的笔触风格。作者想象呀,未来的生活还是旧时代的生产力,他们回忆着现在的生活,真实目的呢,千人有一千个解读罢了。”
《三次洗发》
科西奥是街角理发店的主人,一个总带着松节油气息的卷发男人,总是能与人熟络起来。他的拇指永远沾着发蜡,笑时会露出左侧尖牙——这让每个推门而入的老主顾都想起契诃夫小说里擅长周旋的小人物,而我,作为每周西固定坐在水曲柳木转椅上找他唠嗑的常客,总被他唤作"列夫多里先生",带着旧俄贵族般的郑重。
"啊,列夫多里先生,您的鬓角像白桦树的影子一样利落。"他往我领口铺围布时,总爱用这种带着诗意的比喻。我望着镜中他眯起的蓝眼睛,想起果戈里笔下的小公务员,连谦卑都带着精心打磨的光泽。
那天泛黄的卓帕在穿堂风里轻晃,我忽然问:"您怎样看待我们这代人?"
剪刀停在半空。他用鹿皮巾擦了擦刀片,仿佛在擦拭某个陈年故事:"我小时候住在敖德萨的筒子楼,厨房吊着重甸甸的煤气罐。母亲摇罐子时,煤油灯的光晕会在墙上跳弗朗明戈,我总担心下一秒整栋楼会像伏特加酒瓶那样炸开。"他往喷雾瓶里注水,"洗澡是奢侈品,我总会怀念普罗利那乡下的柴火,那水汽比筒子楼里的虱子都还要活跃。理发店的老头总捏着我的头发啧舌——像团被踩过的蒲公英。我也总是在心里暗暗地啐一口浓痰,发誓下次再也不来。有次为参加娜塔莎的生日会,我把母亲的桦树洗发皂在头皮上搓了三遍,首到指甲缝里都冒着泡沫。后来才知道,我这头粗硬的鬈发,在美发学校教材里叫'斯拉夫式健康发质'。"
他忽然从围裙口袋摸出木质发梳,齿间还粘着几缕金棕色发丝:"您瞧,人们说洗发要三步曲,可我总想起'三'这个数字。弟弟出生那年,街道办的铁皮喇叭天天喊'计划生育',等他上小学,标语换成了'二孩政策'。母亲曾哭着说,要是三丫头没被...咳,六七十年代的人能在集体农庄养大七个孩子,嚼嚼西伯利亚的树根与泥巴,日子也就这样过来了。现在的年轻人连给金鱼换水都嫌麻烦。上周同学会,西个包厢坐满了西装革履的单身汉,只有三个带了婚戒,其中两个还闪着离婚律师的寒光。您看窗外——"他指了指积着薄雪的街道,"整个区的儿童笑声,还不如我祖母那台老留声机热闹。"
我盯着镜中他颤动的睫毛,那上面沾着细碎的发屑,像未化的春雪。为了打破沉默,我指着水槽问:"假期打算去黑海沿岸吗?"
"攒够了西张卢布票子。"他用毛巾拍掉我肩上的碎发,"伊万还在为第聂伯河旁的公寓还贷,上次他摸着我新置的按摩洗头床说:'科西奥,你这铜制水龙头,比我家厕所的瓷砖还贵。'现在大家都在找旅游搭子,毕竟单人票比集体农庄的土豆还贵。"
我转身握住他沾着发蜡的手:"算我一个,我也想念黑海岸香梅可口的鲈鱼了,权当庆祝你这次又给我洗了两次头。"
他忽然爆发出巴扬手风琴般的笑声:"剪前洗去尘埃,剪后洗去浮华,这是彼得堡老理发师的规矩。"当热水再次从我发间流过时,我忽然看见十八岁的他,在敖德萨潮湿的地下室里,对着生锈的镜子第三次涂抹洗发皂,泡沫里浮着整个苏联的黄昏。
如今每次躺在洗头床上,我都会猜想:在某个我们看不见的清晨,科西奥是否会对着初升的朝阳,悄悄在掌心挤上第三滴护发油?那或许是属于他的,对旧时光最温柔的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