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了念头后,康哒哒哒地跑去找爹蹭饭。
毕竟他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在吃饭时间以外,最好不要轻易打扰大人的工作。
趁休息时间,简单聊两句就足够了。
赵昌正在老爹那蹭饭。
康跑过来才想起这件事,心中扼腕。
这里有一个比较碍事的人在。自己想对父亲说的话,不想被其他人听到。
抱着这个念头,康没有一来就表明意向,看上去像抱着“今天很想我爹,所以想过来跟他一起吃饭”的淳朴理由,乖乖挤在爹旁边恰饭。
“我可以和父亲说悄悄话吗?”混完一顿饭后,康光明正大地申请私聊。
绝对没有歧视在场某人的意思,只是想一对一聊天罢了。
“当然可以。”
赵昌带着他去后面说悄悄话。
得到同意,康的心情一秒上升,愉快得都要踮着脚走路了。
“您不用担心,我们一会就回来。”赵昌对老爹摆摆手。
“一会就回来哦~”康做一个复读机。
他快步跟着父亲离开。
眼见着拐入偏殿,身边没有闲杂人等,他才说:“我知道我要怎么对那个老师了。”
“你想怎么做?”
“母亲说,他什么都不算,不值得让我为他烦心。”康先表明这里面有妈妈在插手,话语还加上了自己的理解。
“是这样不错。”赵昌不是在歧视,而是他认为大部分外人都不值得过于牵动心绪。
“所以,我就是不想理他,我也不想再管他。”康抬头说,“那不是我该关心的事。”
“那么,什么是你该关心的事?”
康回答道:“我还有好多课程没有学习,这才是我最应该关心的。林驺跟我没有关系,虽然他说了一些让我不开心的话,可是我又不会听……老师还是只要解答疑惑就好了,我不会再和他们闲聊的。”
赵昌思索,点点头。
“但……我这样是不是一点都不‘虎狼’呢?”康忧愁地问。
“……你在追求这个?‘虎狼’可不是什么好词啊。如果你担忧自己不符合它的定义,难道我看上去就很符合它的形容吗?”
康坚定一点头。
赵昌惊讶:“在你眼里我竟然是那样的人?这不可能吧?”
这不对吧!
我的形象不应该更正面一点吗!
康像是做了一个成功的恶作剧,仰头笑起来,说:“我骗你的。”
“哼。”赵昌当即报复回来,对着康康的脑袋疯狂揉揉揉,揉成一团乱毛。
康很喜欢被父亲这样摸脑袋,乖乖地一动不动,顶着一头乱毛,说:“之前,其实我好担心的,我好担心你会对我失望。”
“这种小事,不管你的回答是什么,都称不上能让我失望。”赵昌揉完,又开始替他理头发,“比起失望,你想要抓住当前最主要的事情,这反而让我感到惊喜。”
“那你是不是想要好好夸夸我了呢?”康感到期待。
“是的。”
“我就知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康美滋滋地蹭蹭蹭。
好开心,好开心。
“嗯……假如可以,我真希望你不要把我的满意与否当成标准。”赵昌把康乱糟糟的头发理得差不多,放下手说。
“可是,如果不这样,那我应该把什么当成标准呢?”康蹭过来贴贴,问,“如果我不能让你满意,你还会一直喜欢我吗?”
赵昌想了想,说:“作为父亲,我还是会一直喜欢你。但在其他方面,我不能因为别人降低我的要求。你不能达到我的期望,那就换一个能达到期望的人。”
康没有生出任何危机感,听完,好奇问:“如果没有人能满足你的要求呢?”
“那就没办法了,那就只好是你啦。”
轻飘飘的话语,听上去就像无奈的、不得已的、凑合的选择。
康这时候才感到低落,说:“……我还以为你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我的。”
他不希望自己是被凑合的选项,这让他听上去很糟糕。
康更希望自己是“独一无二”,是“非我不可”。
“我当然很喜欢你啊,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喜欢你。但在重要的事上,只有喜欢不足以做出决定。在这之外,应该有足够的价值,明白吗?”赵昌说。
为什么可以用如此温和的语气说出过于残酷的话语。
“我明白的。”康还是有些不开心。
他当然知道这种事,不是很清晰的明白,是隐约能够察觉。
因为父母从来没有向他构筑一个虚假的只有爱的乌托邦,而是为他包裹一层爱,再送他去触碰现实。
赵昌蹲下来抱抱低头的康康,说:“正是因为喜欢才会有期望,倘若不能满足期望,心中失望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很想让孩子自由成长,就像支持其他人挖掘热爱、发展爱好那样支持孩子。但不行,唯独康不行。
“就像我的父亲,假如我总是不能满足他的期望,他也会放弃我的。”
嬴政:“我不会。”
两个人谈话的场合突然出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赵昌:……
从哪冒出来的?
“偷听不是好孩子该做的事情。”赵昌说完才想起来这不是康仔,“哦,我忘了你也不是孩子。”
“呵呵。背后污蔑父亲也不是好儿子该做的事情。”
“我哪里有污蔑啊?我只是……”
“那是不可能发生的假设。”嬴政说,“不要设想不可能发生的前提。”
他觉得这教人方式不合心意,走过来直接拎腰带揪走康仔。
康一脸迷茫地腾空了一下,被拎到嬴政面前。
他想:我都是大孩子了,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想要和我聊天,告诉我一下,我自己走过去不就好了吗……
“你别听你父亲说那些奇怪的话,不要像他一样成天乱想,他才不会冷漠地对待你,他那只是在恐吓你罢了。”嬴政扭头又对家崽说,“吓康很有趣吗?让他那么忧心做什么?”
康的立场转得很快,当即躲在大父身后附和,也问爹:“就是就是,吓我很有趣吗?让我这么忧心做什么呢?”
赵昌:“这就叫恐吓了吗……”
那些遥远的概念没法让康感同身受,只能让他“知道”有这种情况、将来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但不会让他为此畏惧。
因为他身边有足够的养料,给予他足够的安定。
想要他彻底理解这些话语的含义,还要等到很多年以后。
等到未来某一个瞬间的蓦然回首。
赵昌决定让小朋友见识一下什么才是有效的恐吓:“康,你这些天都没有认真学习,欠的那些课程你要拿什么来补?还有作业,这些天你的练习也松懈了吧,我看你拿着林驺为借口,本该书写、阅读的时间都用来发呆,思考这种没用的事。欠的这么多功课,这个月接下来你就不要放假休息了……”
“……你好坏。”康康陡然失声。
这才是真的被吓到了。
“是啊,我就是这么坏。”赵昌不屑地说。
康知道自己现在没法唤醒沉睡的父爱了,他试图从在场的另一个人身上得到一点帮助。
他刚期期艾艾地投去视线。
嬴政说出卷王发言,皱眉反问:“他学习还要放假?为什么有假期?”
每天吃饭睡觉的时间还不够休息吗?还要放什么假?过得这么滋润呢?
康:。
一个比一个坏。天下怎么还有这样恶毒的人!
这个世界真是没有爱了!
根本指望不上这些可恶的大人,康仔只能幽幽怨怨地带着一堆作业走了。
临走之前还用充满怨气的小眼神,向大人们表达了自己内心的忧愤。
可惜没有用,收到这个眼神的人甚至没有感到任何良心上的谴责。
等到无关人士离开,嬴政才轻咳一声,道:“我刚才不是在偷听。”
赵昌:“……”
你看我信吗?
嬴政正经脸,说:“我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来告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