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有很多妖侍在忙碌，焚香，供果，似乎是在祭奠什么人。
姬浮夜往前走去，那些妖侍似乎看不见他，甚至有妖侍从他身上穿行而过。
他抬手看了看自已的手掌，只一眼他便确信，自已并非身处现实，而是在梦中。
但他自成为春神之后，就再也没有做过梦了。
梦来自于一个人的潜意识，又或者是多重记忆的组合，也有可能来自于一个人的情绪。
姬浮夜没有渴求，也没有期盼，记忆也大多趋于平淡，他没有梦。
那么，他身处的这一片，是谁的梦境呢？
雪绒，龙潜，还是将翎？
“动作都快一点，马上就开始了。”
“那边那个牌子，挂高一些。”
“这些果子不新鲜，重新换掉。”
“大祭司呢？又找不到人了？”
……
大殿上人群有些嘈杂，姬浮夜站在正中央看着那些人忙碌的身影，听着他们话，思索着如何走出这片梦境。
这里的一切都宛如真实一般，让姬浮夜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错觉。
不知道在这待了多久，大殿上的妖侍走来走去，果子又换了新的，他才终于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人。
是祭星。
只是祭星与他记忆中的祭星有些微的差别，看起来更成熟了些。
刚刚问了大祭司在哪儿的那个妖侍见到了祭星，赶忙过来冲祭星行了一礼，询问他。
“祭星大人，大祭司又去哪儿了？尊王忌日，他身为大祭司不出来主持局面，这像话吗？”
听着妖侍的话，祭星摊开手无奈道：“我也不知道啊。”
姬浮夜眸光微动，尊王忌日，看来是他的忌日。
妖侍问的是又去哪儿了，看来这不是第一次将翎在忌日的时候找不到人了，他走出了大殿，羽浮山与他记忆中几乎没什么区别。
他沿着妖王殿后的山路往上，时不时会停下来，去看看在他死后，羽浮山是什么样的。
这梦境中的一切都很逼真，逼真到姬浮夜都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了。
直到黄昏落幕，夜色暗涌，他走到了羽浮山的山顶。
山顶有个小亭子，能看见翻涌的云海，他曾经和将翎一起坐在这里烹过茶，煮过酒。
他有些怀念的看着那个小亭子，手抚在了亭子内的石桌上，突然，他的视线被一抹紫色吸引。
姬浮夜抬头望去，是一株蓝花楹，长的很高，枝繁叶茂，花开得很繁，闪动着紫色的光晕，在夜色中摆动，特别的漂亮。
比那天上的群星还要耀眼。
但，蓝花楹怎么会发光呢，他的视线从蓝花楹上移开，在四周看了看，最终在树下瞥了一片衣角。
姬浮夜悄声走了过去，然后就看见了坐在树下的将翎。
他一头长发披散，随意的坐在地上，背靠粗壮的树干，闭着眼睛，手搁在支起来的一条腿上，指尖一片流光闪动，微微晃着。
姬浮夜再抬头去看蓝花楹，那随风摆动的频率和将翎手指晃动的频率一样。
那些蓝花楹所散发出来的光芒，来自于将翎。
山下灯火通明，因为祭祀的缘故，看起来热闹非凡，与这山顶的寂静清幽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割裂感。
借着微光，姬浮夜看清了，将翎眼尾有一些绯红，看起来特别好看，有一种妖异的美感。
而在将翎倚靠着的蓝花楹树下，倒了几个已经空掉的酒坛子，应该都是将翎喝了的，旁边还有一座墓碑，墓碑上没有名字，但看得出来，被人打理的很好，周围没有杂草。
不，不是一座墓碑，是两座，只是另一座墓碑被疯长的野草遮盖，姬浮夜差点没看见。
他听说他的碑就在这羽浮山的顶端，那座无名碑不知道是谁的，那这被杂草覆盖的碑，是他的吗？
姬浮夜微微弯下腰，伸手要去拨开杂草，却听得身后将翎轻哼一声，他回头去看，只见将翎眉头微蹙，似有要醒来的迹象。
他抽回手，站在了将翎面前，想问他为什么独自一人在这里，为什么不去祭祀，为什么喝闷酒。
姬浮夜有很多问题，可话到了喉咙又有些问不出来。
他忘了，这梦中之人，是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的。
微风轻拂而过，姬浮夜就站在将翎面前一步远的地方，他不知道这究竟只是一场梦，还是曾经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将翎被风一吹，有一些清醒，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漂亮的凤眸里似乎含着粼粼波光，在一瞬的迷茫过后，竟然直直的看向了他。
手松开了酒坛，朝着姬浮夜所在的方向伸了过去，晚风从他的指尖穿行而过，温热的手掌在一瞬间变得冷凉。
姬浮夜看着那只手，抿着唇，伸出了自已的手，靠近……
然后，他们的指尖触碰到了彼此，姬浮夜有些怔愣。
碰到了。
比起姬浮夜的疑惑，将翎却是扯着唇角苦涩一笑。
“是梦啊。”
姬浮夜没有抽回手，而是弯了腰，蹲在了将翎身侧，离得很近，甚至能闻见将翎身上那股熟悉的苦橙花香，混杂着酒香弥漫开来。
将翎的手指蜷缩，和姬浮夜的手指缠在一起，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或许是坐的太久，脚有些麻，起身时有些没站稳，姬浮夜扶了他一把。
将翎微怔，那双凤眸扫过姬浮夜的脸，垂着脑袋沉思片刻，又微微闭上些许，一副醉的神志不清的模样。
他晃了晃脑袋，掰着姬浮夜的手，一个踉跄，手上用力带着姬浮夜一起栽了下去，倒在了地上。
将翎背部着地，姬浮夜磕在了将翎胸口，两个人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来，姬浮夜推了一把身上的将翎，没推动。
他叹了口气，将翎手掌按着地面，撑起半个身子，微眯着眸子盯着姬浮夜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闭上眼，低头。
姬浮夜瞪大了眸子，眼睫微颤，只感受到唇上一片温润，苦橙花味和酒香变得特别浓郁，直冲他的大脑。
将翎，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