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斤哥，我们这样闹真的能把工钱要回来吗？”
田百斤没有抬头，手中的烟杆在指间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的手掌因为常年搬运石料而粗糙不堪，烟杆上的漆早已脱落斑驳，露出下面暗淡的木制。
“不知道。”他简短地回应了一句，目光落在远处斑驳的厂房墙上。
“自从老板跑了之后，兄弟们都是有上顿没下顿的过日子，三个月了。”有人哭诉道。
“我知道。”田百斤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老子讨老婆的钱都给大伙帮补了，今天无论如何会拿到钱。”
“田百斤，你那几个银币够大伙用几天？”麻三冷笑一声，胖子特有的赘肉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现在大伙都没饭吃，饿肚子，不如去对面跟清江会混，起码有顿饱饭。”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阵阵涟漪。
“麻三，闭上你的臭嘴，咱们都是良家子，不混黑道。”田百斤怒喝，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但他的声音在一片窃窃私语中显得孤立无援。他能感觉到背后的目光，那些目光中既有期待，也有质疑。
“混黑道起码能活下去，跟着你在这里瞎闹就是等死。” 麻三立刻抓住机会推波助澜。渐渐地，有几个人畏畏缩缩地挪动着脚步向他靠拢。
田百斤的心揪着痛啊！他是采石队队长，那些人里，有他一起扛过石料的兄弟，有问他借过钱救急的穷哥们。此刻他们的眼神闪烁不定，仿佛在黑暗中寻找新的出路。
眼看着靠拢麻三的工人越来越多，田百斤急了，用颤抖的声音喊道：“你们忘了清江会是怎样欺压我们的吗？难道你们想被老百姓戳着脊梁骨骂？”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众人头上。大多数人满脸羞愧，挪动的脚步立刻止住，但小部分人低着头继续向麻三靠拢。
身边聚集了二十多号人，麻三的脸涨得通红，嘴角挂着得意的笑。他大手一挥，转身走向对面的清江驿：“投奔清江会，吃饱……哎呦。”正当他得意忘形时，脚下一滑，整个人朝彭岳撞了过去。彭岳纹丝未动，玄龟甲在体表一闪即逝将麻三弹开，他却跌退数步，若非有人扶着，差点要出洋相。
“谁不长眼，撞你麻三爷？”麻三朝彭岳怒吼。
彭岳的目光冷峻如霜，右手摊开，掌心翻涌着一团紫色的毒雾。
麻三愣住了。作为一个混迹多年的保安队长，他认得这是魂修的标志。原本的底气和怒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赔笑道：“这位大人，刚刚是小人多有得罪，你不要见怪。”
“听说你要带人投奔清江会。”彭岳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是的……清江会蔡四爷跟我喝过酒，蔡四爷说，只要我能把厂里的兄弟带过去，保证大伙有饭吃。”麻三急切地把蔡四搬出来，表明自已有靠山。
“哦，蔡四爷。”彭岳脸上满是玩味的笑意，侧身让开道路，放任麻三带人离开。
麻三心中一喜，认为彭岳是忌惮蔡四，立刻带着人往清江驿走去。
“麻三爷，你等等我！”有几个意志不坚定的工人听闻蔡四是麻三的靠山，慌忙快步追了上去，仿佛追随麻三就是黑暗中的那一丝生机。
“他们怎么能这样。”田百斤望着麻三的背影，拳头攥得咯咯作响，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不甘。
等麻三的人走远，彭岳向姚石使了个眼色，姚石立刻取出钱袋塞进田百斤的手里：“这是你们被拖欠的工钱。”
田百斤接过钱袋，却没有马上打开，而是仔细地打量着彭岳和姚石，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你们为什么要给我们钱？”
“散了吧，你们堵了我们的门。”彭岳随意地摆了摆手。
“你是接手工厂的人？”田百斤立刻问道。
“我是绿山涂料厂的厂长。”姚石自报家门，但没有提彭岳的身份。
田百斤打开钱袋一看，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旁边的工人见状，连忙问道：“是不是不够？”
“多了。”田百斤的话既是给工友的答案，也是心中的疑惑。
“多了不是更好吗？百斤哥，别死脑筋，赶紧把钱收好。”有人低声怂恿道。
田百斤没有理会，伸手从钱袋里拿出足额的银币逐一分给工友，然后把钱袋塞回姚石的手里：“你们给多了。”
姚石并不清楚具体的拖欠金额，他是以绿山涂料厂工人的工资标准估算了个大概，没想到竟然剩下三分之一有余，可见黑石石材厂的工人工资远不及绿山涂料厂。当下，姚石就要把钱袋收回，彭岳淡笑道：“没给多，剩下的是预支给你们的工钱。”
“工钱？”田百斤和其他工人都露出疑惑的表情，姚石则若有所思。
“事隔三个月，你们还有时间上门讨薪，恐怕是失业在家，收入无继。”彭岳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田百斤低下头，眼眶有些发红。其他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无奈，仿佛生活的重担已经将他们的脊背压弯。
彭岳看向姚石，姚石会意，连忙接口道：“既然还没有工作，不如来绿山涂料厂上班，我作为厂长，向各位承诺，绝不会拖欠工。”
工人们面面相觑。有工作当然是好事，但隔行如隔山，众人心底都有忐忑，田百斤明白大伙的难处，开口道：“我们都是卖力气的，涂料这玩意，我们可能做不好。”
“有手有脚，哪有做不好的。”姚石笑着激将，“咱村里七大姑八大姨都能轻松完成，你们大老爷们不会比不上女人吧？”
“怎么可能，老子扛着几十斤重的石料能健步如飞，做涂料算啥。”
“对，咱们能吃苦，能干肯干，怎么会比不上女人。”
“老子肯定行，不就是做个涂料吗，能比采石难？”
大老爷们各个都说自已行，田百斤更是嗷嗷叫，卷起袖子展示自已发达的肌肉。
姚石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大伙都行，入职咱们绿山涂料厂的事情就这么敲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