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狄文双眼充血,驮着郑二叔挡在狄青跟前。他的脸庞因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格外消瘦,深陷的眼窝中闪烁着绝望的光芒。虽然明知没用,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挡在最前面。
“大哥,我不走。”狄青反过来挡在狄文前面,仿佛一只护着小鸡的老母鸡。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担忧,生怕大哥再次陷入绝境。
“我们不是清江会的人。”彭岳停下脚步,平静地说道。
“不是清江会为什么要找这位大叔?”狄青大声质问。
“他叫郑二,是我的朋友。”彭岳耐心地解释道。
狄青指着门外,道:“大叔一直昏迷,你说的我无法核实。若你们不是清江会的,就请你们离开。”
彭岳摇头道:“我要把郑二叔带走,若你不信,可翻一下他的口袋,应该有工作证,他是中擎镇中山村绿山涂料厂的员工。”
狄青回头看向狄文,狄文轻轻点头,狄青当即转身将郑二放在地上,看到狄青的举动和狄文无力下垂的双手,彭岳暗道原来如此,此人是用脚把郑二叔拉出来的,断续的刮痕是他左右脚分开用力造成的。
“他说的都是真的。”狄青找到郑二的工作证。
“训。”狄文点头。
“既然你们是他的朋友,那他就交给你们救治。”狄青扶着狄文让到一旁。
彭岳快步来到郑二身边,仔细检查过后,起身问道:“在下彭岳,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不用狄文回复,狄青就自报家门道:“大哥叫狄文,我叫狄青。”
彭岳向狄文躬身一拜:“谢狄兄高义,救我朋友于危难。”狄文沧桑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轻轻地点了点头。彭岳理解狄文手口残疾的不便,施礼后立刻吩咐张震把郑二送去医院。
狄青急声提醒道:“你朋友得罪了清江会,贸然出现在镇里恐怕会有危险。”
“蜗水镇以后都没有清江会了。”张震背起郑二快步离开破宅,狄文狄青满脸难以置信,作恶多年的清江会连镇政府都管不了,竟然突然没了?
彭岳解释道:“清江会蜗水分堂被我们铲平了,犯罪证据都交给治保大队,他们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狄文面无表情,狄青却雀跃地蹦了起来,笑道:“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彭岳应和道:“对,天网恢恢,乾坤朗朗,鱼肉百姓,作恶多端的人和组织必然被消灭。”
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人心险恶,官场黑暗。狄文心中轻叹,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椅。”
大哥要写字?狄青飞快地从熄灭的火堆里翻出一根炭化的柴枝,然后把干净的那一端递到狄文嘴边,狄文叼起柴枝在墙上书写起来。
虽然是以口代手,但狄文书写的速度不慢。彭岳定睛一看,淡笑道:“狄兄的顾虑有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清江会黑山县分会,甚至江信市总会确实有可能派人卷土重来。”
尽快离开,迟则生变。狄文在墙上写道。
彭岳淡笑道:“清江会最强者不过是魂尉境,翻不出浪花,只要他们不能在肉体上消灭我,我就能在政治上逐步消灭他们。”
你是官员?狄文低头写字,掩饰眼底闪过的一丝异色——似惊喜,似渴望,又似忧虑。
“我是中擎镇湖东村村委主任。”彭岳亮出自已的工作证。
区区村委主任,人微言轻。狄文暗叹,嘴里运笔如飞,继续写道:清江会在江信市有保护伞。你斗不过,也撕不破。
“人定胜天,我的字典里没有做不到。”彭岳心底燃起一团火,他要消灭清江会这颗毒瘤。
此人也是有情怀、有气魄的热血青年。狄文想起十年前的自已,心底感慨万千——有憧憬,也有悔恨,但更多的是不甘。
"狄兄医术高明,宅心仁厚,为何要屈居此地?"彭岳的声音温和中带着几分探究。
狄文迟疑了一下,落笔写道:隐姓埋名,躲避仇家。
果然是个有故事的人,彭岳神色如常,问道:“你的手和舌头都是仇家所伤?”狄文闭上眼睛掩饰眼底的痛苦,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人为何要如此折磨你?”彭岳疑惑道,让狄文口不能言,手不能写,恐怕是为了保守秘密,但直接杀了他不是更方便吗?
狄文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冷笑,继续写道:他的目标是杀我,但他迷信鬼神之说,怕我在阴间控诉他的罪行,就对我断舌废手,以绝后患。
彭岳看着狄文写下的每一个字,仿佛能看到那个血腥的场景。他在史书上看过太多残忍暴虐的事情,虽然对狄文的遭遇很同情,但内心没有一丝波澜,继续问道:“你医术高明,那人是如何对你下手的?”
狄文紧咬牙关,双眼微微泛红,过了好半晌才写下一个字,酒。
原来是熟人作案,彭岳替狄文暗暗惋叹,拍了拍他的肩膀,换了个话题:“这破宅不是久留之地,若狄兄不嫌弃,可以到湖东村暂住。”
狄文摇头,狄青拱手道:“谢彭大哥的好意。这些年来,那人一直在暗中追查我们的下落,若你与我们为邻,恐怕会招来杀身之祸。”
“那人是皇亲国戚还是公侯世家?”彭岳笑问道,狄文和狄青始终不提那人的名字,生怕连累旁人,由此可见,那人此刻的身份地位不一般。
狄青噗呲一笑,摆手道:“那人出身普通人家。”
“那人是朝堂朱紫还是封疆大吏?”彭岳继续问道。
狄青迟疑了一下,见狄文轻轻点头,她摆手道:“那人冒名顶替大哥上任公职,但他终究不是大哥,能力有限,三年前他还是副处级官员。”
“区区副处级不足为虑。”彭岳的目光深邃,充满自信。虽然他连科级都是,但是以他的背景和能力,足以平视正厅级以下官员。
这彭岳举手投足之间有军人气度,但谈吐儒雅,态度亲善,气质很矛盾,眼神深沉深邃,看不出深浅,实在让人琢磨不透。狄文注视着彭岳,有些举棋不定。他心地善良,不忍连累彭岳,但彭岳的邀请和底气也让他心动,毕竟以他如今的状态,一直流浪也不是长久之计。
“奸佞小人冒名顶替,王佐之才大难蒙尘,蛰伏不出,韬光养晦,天时、地利、人和具足时,逆风翻盘,真相大白,此类桥段唯有在民间故事里出现。”彭岳平静的声音在破宅里回荡,他的意思就是狄文要成功翻盘机会渺茫。狄文是明白人,脸色阴沉如水,牙关紧咬,身体轻微颤抖起来。
“大哥,你怎么了?”狄青关切地看着狄文。
狄青摇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彭岳,彭岳继续无情地打击道:“那人对你的优势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大,直到彻底压垮你的希望或者将你们诛杀。”
你信我?狄文写下三个字,又目光炯炯地看着彭岳。
“一个道听途说的故事而已。”彭岳坦言道,“邀请你到湖东村既是看重你的医术,也是还你救助郑二叔的人情。除此之外,别无他意。”
对于彭岳的回答,狄文无动于衷,继续写道:你愿意帮我?
彭岳和狄文四目相对,淡淡地道:“我连你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谈何帮你?”
沈文山,狄文写下一个让彭岳有印象的名字。十年前,他就知道这个名字,一篇《郑南经略》引起郑国南方军政大佬注意。那时候彭岳还年幼,旁听父亲和长辈讨论《郑南经略》时,偶尔会听到沈文山的名字。但这个名字属于昙花一现,《郑南经略》虽好,但沈文山眼高手低,没办法贯彻落实,最终不了了之。
“《郑南经略》是你写的?”彭岳饶有兴致地看着狄文。
狄文再次面带不屑,写道:剽窃抄袭之作,徒有其表,与我无关。虽然是文字表达,但彭岳能感受到他字里行间的骄狂,哪怕落魄如斯,在自已的领域里始终如一。
“我会给你安身立命的地方,帮你摆脱沈文山的追捕。但你要用实际行动和证据证明你是真的沈文山,你值得我为你伸张正义。”彭岳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他可不会无缘无故介入真假沈文山之间的矛盾,除非狄文有真才实学,体现出足够的价值。
悉听尊便,狄文写下四字,然后向彭岳深深一拜。彭岳坦然接受,然后上前将狄文扶起,目光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狄兄,真相大白前请你委屈一下。”狄文隐姓埋名多年,早已习惯以狄文之名行走,对彭岳的称谓不以为意。
狄家兄妹身无长物,不用收拾就直接跟彭岳离开破宅,在镇上医院汇合了张震,众人乘坐马车,护送郑二前往江信市。到了江信市第一人民医院,郑二交由绿山涂料厂安排专人负责安排治疗,同时,彭岳让狄文和狄青在医院里进行全面的体检和治疗,这些年的颠沛流离让他们的身体出现了不少小毛病,尤其是狄文,三十出头的年纪,容貌和状态还比不过五六十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