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信市，江左区，五龙街。
程凡从昏迷中悠悠醒来，他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环境，昏暗的灯光，霉味和汗臭味混杂的空气，潮湿的床板和被褥。另外，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他戴着黑口罩和白手套，慈祥的目光让程凡想起看已故的父亲。
“孩子，你醒了。”陌生人的声音温和，有一股稳定人心的力量。
“你是谁？”程凡警惕地道，从形象到声音，他都可以肯定彼此不相识。
“投笔从戎，我是铅笔。”戎国在郑国西北的谍报机构名为笔友会，铅笔赵大千是三位副会长之一，负责牛江省的谍报工作。
程凡虽然没有见过赵大千，但是他知道笔友会的接头暗号：“纸短情长，铅笔先生，我是信纸。”
赵大千伸出有些枯瘦的手臂，摸了摸程凡额头上的伤口，感慨道：“孩子，你没必要这样做。”
程凡苦笑道：“国安局的手段我很清楚，一旦认定我是潜伏者，他们会毫不犹豫地用刑，哪怕我有自信坚持到死，也怕出现万一。”
“放心，他们再也伤害不了你，我会安排你回国。”赵大千徐徐站起，迈步走向屋外，程凡这才发现屋内竟然还有八个黑衣人。
随着赵大千的脚步，黑衣人鱼贯而出，仅留下一人照看程凡。看着留下来的黑衣人，程凡问道：“这是哪里？”
“不该问的别问。”黑衣人相当冷漠，跟赵大千反差很大。程凡也不勉强，缓缓闭上眼睛。
屋外小院，赵大千站在树下，背对一众黑衣人，黑衣人一字排开，站立在他的身后。
良久，赵大千转身，平和地道：“你们也回国吧。”
“属下誓死追随先生。”黑衣人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是我谋局不力才有今日之变，都起来，都起来。”赵大千将黑衣人逐一扶起，将责任都揽在自已身上，把他们感动得一塌糊涂。
一名黑衣人道：“先生，我们虽然动手了，但全过程干脆利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转移用的是密道，经手的全部是自已人，暴露的风险很低很低。”
赵大千摆了摆手，忧心忡忡地道：“张春铃和程凡的暴露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尤其是程凡，他是刚激活的潜伏者，此前跟张春铃没有任何交集，第一次接触就被捕，这情报之精准让人咂舌，恐怕行动组背后有高人指点。”
“先生是怕我们也会被那高人逮到？”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未知让人恐惧，赵大千久经风雨也感到惴惴不安。
话音刚落，万一就来了。隐隐约约的警哨声响起，虽然距离还很远，但是以赵大千的修为，数十米范围内的声音都能听清。他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看向一众黑衣人，问道：“回来的时候可有留下痕迹？”
“绝对没有，两条密道的出入口都有人盯梢，而且是一明一暗两个哨位，绝对没有人能跟踪我们。”郝东斩钉截铁地道，作为笔友会的老资格成员，他的反侦查能力绝对是顶尖的。有他这句话，赵大千悬着的心安稳了些，但还没有落地。
警哨声越来越清晰，赵大千当机立断，吩咐道：“所有人原地解散，进入蛰伏状态。”
一众黑衣人也听到了警哨声，没有丝毫犹豫，四散离去。赵大千回到屋内，留守的黑衣人躬身道：“先生，我们怎么办？”
赵大千看了程凡一眼，吩咐道：“我们进密室。”
郝东的黑衣是双色面料，反过来穿就是一袭青衫，他背起药篓，左手拿着幌子，右手拿一个虎撑就从容自若地行走在五龙街上。五龙街属于居民区，虽然横街窄巷，四通八达，但是城卫军出动了一个团，将五龙街围得水泄不通，蚊子能飞出去，但人肯定不行。郝东神色如常，走向警戒线，把守的士兵喝道：“来人止步，五龙街临时封锁，许进不许出。”
郝东故作错愕，赔笑问道：“这位军爷，为何无缘无故要封锁五龙街呢？”士兵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要他不靠近或者做出危险动作，士兵是不会理会的。郝东碰了一鼻子灰，心底暗暗叫苦，他在五龙街没有容身之所，原路返回恐怕惹人怀疑，原地等待又怕节外生枝，真是进退两难。
“你是医生？”一个年轻人出现在士兵的身后。
郝东正色道：“在下郝东，江湖游医。”
年轻人淡笑道：“郝医生，我朋友身体不适，你能否帮忙诊治。”
郝东看了士兵一眼，苦笑道：“恐怕……”
年轻人拍了拍士兵的肩膀：“让他过来，他是我要的人。”士兵不认识年轻人，但看了一眼他胸前的工作证便侧身放行。
虽然“他是我要的人”听上去很别扭，但郝东为了脱身还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年轻人走进一个帐篷。然而，让他始料不及的是，刚进帐篷就有两把魂枪抵住了他的脑袋，背后还有一把匕首抵住后腰断了他的退路。
郝东颤巍巍地举起双手，故作惊恐地问道：“各位军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年轻人盯着郝东的眼睛，笃定地道：“你接触过程凡。”郝东暗吃一惊，但长期的训练和心理建设使他表面上不露丝毫破绽。
不等郝东申辩，年轻人又道：“你不用解释，我说你有，你就有。”很霸道，很自信，很蛮不讲理，潜伏者最怕的就是这种对手。
然而，更让郝东绝望的是年轻人接下来的一句话：“不用确认，直接用邢。”郑国法律明确规定，不得对未定罪的国民用刑，年轻人这样做已经不是蛮不讲理了，而是目无法纪，无法无天。
郝东愤怒又绝望，在被打晕前，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行动组背后的高人。
彭岳看都没看郝东一眼，迈步离开帐篷。随着彭岳来到五龙街，在血甲虫的帮助下，凡是接触过程凡的人，无论隐藏得多好，在血甲虫的感应里都如同黑夜里的灯火，清晰可见，原形毕露。抓捕持续到午饭时间，除了躲在密室的赵大千等人，潜伏者尽数落网。包括直接参与劫走程凡的黑衣人，还有参与转移和救治程凡的其他潜伏者，人数高达十三人。
抓捕行动暂告一段落，五龙街解封，居民的生活恢复正常，但这一切赵大千都不知道，哪怕知道也没用，彭岳等人正在他的院子里吃午饭，他根本不敢离开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