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君才的任命是插曲，彭岳的主旋律依然是尽快解决湖东村的流金难。在村里走着走着，彭岳突然停住了脚步，一道蕴含哀伤和愤怒的意念传入脑海，片刻后，廖强的通讯请求来了。
“失败了？”彭岳虽然是提问，但语气却非常笃定。
廖强顿感脸皮火辣辣的，但还是硬着头皮道：“董奎被杀了。”随后，他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廖强根据彭岳的指引，在丹山村发现了董奎，这家伙已经在丹山村改头换脸，置办房产，日子过得相当滋润。昨晚，董奎跟丹山村村委主任打了个招呼就对董奎家发动突袭，没想到董奎家里竟然有埋伏，不但镇卫营损兵折将，而且让董奎趁乱逃离。
吃了亏的镇卫营岂能罢休，一路穷追不舍，最终把董奎和他的同伙包围起来，镇卫营虽然损兵折将，但依然占据人数优势。彭岳要求活捉董奎，廖强对他进行劝降，他见大势已去唯有束手就擒，岂料身边的同伴竟然毫不犹豫地一刀把他脑袋砍了下来。
“可有留下活口？”
廖强摇头道：“没有，除了杀死董奎的人成功突围，其余人都战死或者被俘后服毒自杀。”
逃了就好，彭岳暗里松了一口气，追问道：“这些人的身份来历可有查到蛛丝马迹？”
廖强还是摇头：“没有，只知道他们的口音不像本地人，但丹山村流动人口多，不是本地人这很正常。”
“此事到此为止，把他们的尸体都运回来给我即可。”彭岳没有责怪廖强，毕竟廖强的级别比他高好几级，他能指挥廖强不过是临时权限，因此，交代一番便结束了通讯。
次日早晨，十六具尸体就整齐地摆放在湖东村外，彭岳带上口罩和白手套，蹲下身掀开其中一具尸体的裹尸布。
“一号，胸前有纹身，颈部肌肉有异常增厚现象，脚踝有环形疤痕，背部有条状疤痕，应该是鞭痕。”
“二号，脊柱侧弯，驼背，脚踝有环形疤痕，身体各处大量斑块状疤痕，膝关节磨损严重。”
“三号，驼背，腿部有明显的变形和萎缩，脚踝处有因伤口愈合不良形成的增生。”
“四号，面颊有小面积的灼伤性和腐蚀性混合的疤痕，四肢肌肉发达，双手有大量茧子。”
彭岳仔细地检查每一具尸体，朱姬充当他的助理在一旁仔细地记录着，有些细节要依仗她的精湛画技进行分析和复刻。
两小时后，彭岳摘下口罩，脱掉手套，边走边吩咐道：“把这些人丢到丹山湖喂鱼。”
尸体镇卫营负责处理，廖强和朱姬快步跟上彭岳，廖强着急地追问道：“彭岳，你是不是知道他们的身份了？”
彭岳脚步不停，边走边问：“朱姬，刚刚十六人的尸检报告里，出现频次最高的信息是什么？”
“面部疤痕、颈部增厚、脚踝疤痕，手腕疤痕，背部鞭痕。”朱姬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彭岳看向廖强，问道：“廖营长，以你对伤痕的认知，什么人会有这些疤痕？”
“肯定不是当兵的，我们受伤大多是刀剑伤或者枪伤，而且多为正面，以胸腹为主。”廖强分析道，“手腕疤痕应该是勒痕，长时间被捆绑，而且下手的人心黑手辣往紧的绑就会出现这种疤痕，我们在俘虏手上见过不少。背部鞭痕也很简单，鞭子抽的，有些部队长官有鞭打士兵的恶习，那些士兵的背后都有这样的疤痕，但这些人背后的鞭痕多得过分，恐怕是长年累月被鞭打的结果。”
廖强的水平就到这，其他的就分析不出来了，彭岳先是一通马屁输出：“廖营长不愧是老行伍，经验丰富，一语中的，没十年以上的经验根本看不出这些门道。”
廖强觉得彭岳说话在理，抓捕董奎失败的失落和不快消散了许多，彭岳接着道：“面部疤痕都在右脸颊，而且都是混合性疤痕，我怀疑，灼伤性疤痕是奴印，腐蚀性疤痕是为了洗掉奴印掩人耳目而主动或者被动造成的二次伤害。”
“他们是奴隶？”廖强眉头皱起，在郑国是不允许奴隶存在的，郑国仅有三个阶级，顶层是以皇帝为首的皇族，包括皇帝主家和封王分家。中层以公侯为首的功勋阶级，包括公侯伯子男等勋爵和功臣烈士家族。基层是广大的平民阶级，有富可敌国的富商巨贾，也有一贫如洗的贫民寒士，但绝对没有也不允许存在奴隶。
彭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继续分析道：“颈部增厚，可能是颈部肌肉和骨骼持续性的受压导致的局部组织适应性改变，也有可能是颈部以外的肌肉萎缩或者退化导致的代偿性增厚。”
“你能说点我能听明白的吗？”廖强忍不住打断道，他的知识储备不足以理解彭岳说的。
彭岳尴尬地一笑，总结道：“总而言之，他们生前头部或者颈部应该长时间佩戴重物，我怀疑是枷。”
“头戴枷，面有印，这不是重犯就是奴隶。”廖强笃定地道，中擎镇的大牢属于镇卫营管辖范围，他对重犯的待遇了如指掌。
彭岳不置可否，继续道：“脚踝疤痕很好理解，就是脚镣造成的，但要形成他们这种程度的疤痕甚至增生，要很恶劣的卫生条件。”
“哪怕是重犯也会得到适度的救治，绝不会让他们死在牢里，也不会让他们行动力受损严重甚至失去劳动力。”廖强脸色阴沉如水，咬牙切齿，肃杀之气弥散四周，“他们肯定是奴隶，黑大陆唯一的奴隶制国家就是戎国。”
“该死的戎国！”朱姬也是咬牙切齿，牛江省属于西北沿海省份，常年受到戎国的海上骚扰，民不聊生。因此，在西北没有不恨戎国的。
“他们不仅仅是奴隶，而且是从我国沿海掳掠的奴隶。”彭岳轻叹，心底升起无力感，郑国中兴百年，人才济济，群星璀璨，偏偏没能解决戎国这个心腹大患，反而被戎国以劫掠沿海的方式牵制了一百多年。陆上无力西进，海上胜负参半，沿海千疮百孔，这就是郑国面对戎国的战略现状。
“戎国的杂碎，老子终有一天会踏破山海阁，让你们血债血偿。”山海阁全名镇海守山阁，原是郑国威慑戎国最重要的战略支点，一百多年前，戎国趁郑国大乱夺取此地，哪怕后来郑宪宗中兴郑国也未能收复失地。因此，踏破山海是西北军人的终极目标。
廖强如今四十出头，血性担当依然不逊于年轻人，彭岳是将门之后，虽然冲锋陷阵不行，但同样有建功立业的抱负，当即附和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若有机会马踏山海阁，我与你同往。”
“好，好，年轻人有志气。”廖强上前勾搭着彭岳的肩膀，豪气冲天。廖强参与抗击流金难，听从彭岳指挥，这是军人的担当和服从，并不是他信服彭岳，但这一刻他彻底认可彭岳了，这是可以并肩作战的后辈。
看到两个男人勾肩搭背，朱姬眉头微蹙，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流金难会不会是戎国用来对付我们的手段？”
闻言，廖强先是一愣，随即看着彭岳。彭岳淡淡地道：“让问题和你们心中的答案都烂在肚子里，三个月内自有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