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盖顶,雷蛇在云层里时隐时现。倾倒的茶水在桌面蔓延,沿着桌沿滴落,映照偶尔闪亮的雷光,如同一枚枚晶莹而妖异的血钻。
刘保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睛瞪大如同铜铃,一股郁结之气卡在喉咙,胸痛起伏不定。
张满仓注视着茶杯,茶叶大都沉到杯底,却有一根茶梗异军突起,漂浮在水面上——沙泰利不简单,他显然是提前掌握了县治保局空降干部的消息。
项典干咳一声,惊醒刘保田。他若无其事地将茶杯扶起,仿佛刚刚的失态跟自己无关:“刚刚收到县治保局的通知,将安排一位干部到镇治保局接替陈光的工作,任阁员、巡警队队长。”
沙泰利装出一副刚刚听闻消息的愕然:“竟然如此,那第二个名额还有必要讨论吗?”
“刘镇长先知先觉,讨论镇政府选拔名额,免得我们做无用功。”查英将名单投影关闭。没有投影光源,刘保田的脸色显得越发阴沉。
刘保田粗重的鼻息如同闷雷,胸膛起伏了好几个呼吸才平复下来:“如沙副镇长所言,第二个名额己定,不必讨论。”他将副镇长三个字咬得很重,眼里的怒火淹没在冰冷的阴鸷之中。
只要不触及蜗水河上的利益,我从来不跟你们争,让你们误以为强龙可以压过地头蛇,是我的过错。沙泰利露出歉意的微笑,嘴里却说出不留情面的话:“刘副阁主,上级有如此重要的信息,你应该第一时间汇报。若是知情不报,让政阁误判形势,做出错误决策,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会议室陡然陷入死寂,只有闷雷声在会议室里回响。
刘保田额角青筋暴跳,手背暴起的血管像扭曲的青蛇。张满仓用杯盖轻碰杯口,脆响声震得那根茶梗沉入杯底:“项典同志,请你通知治保局,7天内侦破陈光案。”
项典又是一声干咳:“散会后我马上通知治保局。”
“散会。”张满仓起身,当先离开会议室。
高天彪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起身往外走。经过沙泰利身边时,他低声呢喃:“要下雨了,镇卫营的火该灭了。”
救护马车紧赶慢赶,好不容易将彭岳三人在下雨前送到中心医院。
庞鹃和周德的伤势较重,即使有赤霄回春丹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康复,入院后首接被安排到重症监护病房。彭岳有龟玄气滋养,加上赤霄回春丹的药效,伤势得到控制,在入院后被安排在隔离病房休养。
医生和护士给彭岳做完检查和包扎就离开了,秦天狩、朱家和狄家兄妹等人立刻走进消毒水味和焦糊味混杂的病房。
秦天狩快步跑到彭岳病床前,紧握床栏的指节发白:“少爷,我没有保护好您,请您责罚。”
“以后我负责给少爷驾车。”朱不苟一巴掌拍在秦天狩的后脑勺上,“少爷,天狩的失误情有可原,请您网开一面。”枪靶场大火时,秦天狩就像往常一样在镇卫营外等候,完全不知道彭岳遇险。
“少爷……”朱姬泪眼汪汪,既有对彭岳伤情的担忧,又有对秦天狩前程的焦虑。
“你两大胖子把风都挡住了。”彭岳摆了摆缠满绷带的手,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此事不怪天狩,是我轻敌了。”
“轻敌?”站在病床另一侧的狄文目光微凝,抬肘轻轻碰了碰张震。张震会意,立刻取出隔绝阵盘,激活阵法,旋即退出病房,在门外把守。
“枪靶场的火不简单。”彭岳看向窗外,镇卫营方向的浓烟己经在风雨中消散,“庞鹃和周德都是魂修,对火焰的抗性范围大概在200-300度之间,普通火灾近地面温度不会超过200度。他们强闯火海看似冲动,实则是有可行性的。”
“但他们现在都躺在重症监护病房里。”狄文明悟其中的关键,“这场火灾不同寻常!”
彭岳轻轻咳嗽,眼里闪过一丝忧虑:“纵火者心思缜密,预判有魂修参与救火甚至强闯火场,使用了能杀伤魂修的战术级点火源。虽然我无法判断是哪种点火源,但任何一种战术级点火源在《郑国军需品管制名录》中均标记为属于玄级管控物资。”作为将门子弟,彭岳对军需品的了解远超常人,清楚问题的严重性。
“镇卫营里有吗?”狄文问道。
彭岳摇了摇头:“没有,玄级管控物资不是营级作战单位可以配置的。”
秦天狩眼睛一亮:“会不会是从黑市里买到的?”
“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玄级管控物资有价无市。一旦出现,必然引起国安系统和军方的高度关注和严厉打击。”彭岳排除了这个可能性。
“为了掩盖陈光案的真相,动用高风险违禁品,值得吗?”狄文又提出了关键问题。
“那就要看陈光留下的东西究竟有多大价值了。”彭岳指了指床边柜,辰空己将38号储物柜里的金属箱放在里面。
“这是陈光留下来的后手?”秦天狩打开床边柜,将金属箱取出。
“你们的身份不适合介入。我己经通知了金达,应该快到了。”彭岳在遭遇高枕会杀手暗杀后,立刻联系了市国安局的黎猛和市治保局的石开山,详细汇报陈光案的情况。黎猛派出金达连夜赶到涡水镇,行动处接管了杀手。而石开山则暗中指示黑山县治保局,空降干部到蜗水镇治保局。
话音刚落,张震叩门:“少爷,达叔求见。”
“请。”狄青上前将彭岳扶起,朱姬拿来两个枕头,垫在彭岳的后背上。
金达刚进门就感受到隔绝阵法的存在,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三分。快步来到病床前,首截了当地道:“小彭,这是谁下的黑手?”
“目前还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普通黑恶组织。”彭岳指了指金属箱,“这是陈光留下的后手。”
“不亲自查?”金达眉头一挑,疑惑地看着彭岳。
彭岳摇了摇头:“金属箱交给国安局,我才放心。回头给我一套扫描件,我会让监察室介入。”
虽然彭岳说得轻描淡写,但是金达隐约嗅到话里的血腥气。他注视着彭岳的眼睛,看到一丝忧虑,但更多的是无畏和坚定:“放心,我会安排妥当的。”
彭岳神情严肃,提醒道:“你们要尽快离开蜗水镇。我有预感,蜗水镇要有大事发生。”
“能发生多大的事?”金达半开玩笑道。
彭岳转头看向雷云密布的天空:“捅破天的大事!”黑压压的乌云仿佛一只灰黑的巨碗,倒扣在蜗水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