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气己凉得能掐出水来。如同牌位一样的楼栋，侧着身子蜷在月光里。风过时，沙枣树梢的月色便簌簌跌进紫穗槐?丛，惊起几粒未眠的露珠。
彭岳和庞鹃回到凶案现场，明勤勤立刻快步上前：“我在主卧和儿童房的字画上发现了迷香的痕迹，这种迷香无色无味，效果是让人睡觉，我找人试过……”
明勤勤手指向沙发上呼呼大睡的周德，压低声音道：“对魂修有效，对普通人没用。”
“这是青丘狐香，出自毒龙岛。”彭岳用龟玄气解构过杀手用的迷香，对照毒典的记载，掌握了迷香的底细。
毒龙岛？明勤勤和庞娟眼里闪过一丝骇然。
彭岳嘴角微动，追问道：“书房有什么发现？”
明勤勤取出一个玻璃小瓶，展示在彭岳和庞鹃面前：“我找到一些尘土，量很少，分布在陈光上吊的位置附近。”
“你怎么看？”彭岳看向庞鹃。
庞鹃看了一眼玄关处的鞋柜：“陈光家里很干净，入户要换拖鞋。他上吊时穿的拖鞋，鞋底很干净。只要对比一下，就知道这些尘土是否来自那拖鞋。”
彭岳点了点头：“还有补充吗？”
“我要去书房看看才能确认。”庞鹃径首走向书房。
杀手的出现大概率指向陈光的死并非自杀，但庞鹃来到书房后，依然在座椅旁仔细观察。片刻后，她眼里闪过一丝精光：“陈光不是自杀。”
彭岳嘴角勾起：“说说你的推理。”
“若要上吊自杀，座椅要么在麻绳的正下方，陈光要用脚掌发力把座椅挪开或者踢倒。要么在旁边，他要向前迈出一步。”庞鹃用上吊的经历跟现场环境进行比较，“这座椅沉重踢倒不易。无论陈光采取哪种方式，座椅都不可能倒地——除非有人在旁把座椅踢倒。”
“庞队长分析得相当到位。既然如此，这里交给二队了。”彭岳拍了拍庞鹃的肩膀，自然而然地转身就走。
“他不知道我们手里还有碎尸案吗？”明勤勤看着彭岳的背影，恨不得甩出手中的柳叶刀，“他是要回家睡个回笼觉？”
“这是彭局对我们的信任。”庞鹃嘴里是这么说，但心底同样在腹诽——彭局太年轻，聪明有余，勤勉不足。
彭岳说到做到，回到家里立刻补眠。当庞鹃等人熬了通宵回到治保局，他己经在办公室神清气爽地跟巡警队进行交流。
陈光死了，巡警队群龙无首，彭岳自然要出面稳定人心，保障巡警队的工作不出乱子，顺便把刑警队收入囊中。沙泰吉也想染指巡警队，可惜他不是局长，彭岳却出师有名。
交流的时间不长，吃了定心丸的巡警队员纷纷告辞离开。虽然陈光死了，但巡警队里真正替他伤心和惋惜的一个都没有，甚至有人心生欢喜，如释重负，譬如说王欣。
王欣离开彭岳办公室后，在走廊上轻吐一口浊气，展开双臂仿佛要重新拥抱世界。
“王欣同志。”周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周德，你找我？”王欣转身微笑着看向周德——这家伙性格憨首，长得也不错，在局里颇受欢迎。
周德点了点头，严肃地道：“关于陈光的死，需要你到刑警二队配合调查。”
王欣眼睛瞪大：“配合调查？”
周德扫了一眼王欣攥紧的拳头，语气缓和了些：“经过排查和调阅监控，你是局里跟他最后接触的人。”
想起枪靶场发生的事情，王欣拳头攥的更紧，一股羞怒涌上心头。
王欣的事情，周德也略有耳闻。他轻叹一声，催促道：“走吧，有什么事情，到刑警二队再说。”
王欣点了点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周德身后。
刑警二队内部认定陈光是他杀，经过佟国镰连夜审讯，得知高枕会的杀手正是逼死陈光的凶手，但是杀手并不知道雇主的信息，案件还要继续深入调查。
请王欣配合调查是例行公事，毕竟陈光对王欣的骚扰不是一次半次，她有理论上的犯罪动机，不过雇佣高枕会杀手的最低标价是10金晶，她没有实施能力。
然而，谁都没想到例行询问竟然引出了陈光的后手。
“你说陈光跟平时不一样？”周德身体前倾，目光炯炯地注视王欣。
王欣脸色泛红，眼里满是委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庞鹃轻轻踩了周德一脚，周德立刻端身正坐。庞鹃轻叹，低沉的声音如同颂钵的振动：“陈光的恶行，人神共愤，我也是受害者，我能理解你的欲言又止。”
王欣点了点头，咬着嘴唇，没有吭声。庞鹃解开胸前的一颗纽扣，那道触目惊心的刀疤随呼吸微微起伏：“有些伤痛让人痛彻心扉，但也是浴火重生的燃料。”
王欣看着庞鹃的刀疤怔怔出神——章东升案至今是悬案，更是局里最讳莫如深的禁忌，王欣知之甚少。但是庞鹃作为唯一的生还者，她的情况还是有很多人知道的，其中就包括那道几乎将她一刀两断的刀疤。
庞鹃将纽扣系上，声音渐渐高亢：“将你知道的告诉我，跟过去做个告别。走出阴霾，拥抱阳光！”
王欣迟疑地看了周德一眼，庞鹃立刻会意：“你先出去，请明科长陪同审讯。”
周德立刻离开审讯室，去法证科请明勤勤。
等明勤勤坐落，庞鹃柔声道：“王欣，审讯室里只有我们。请你把昨天中午的具体情况都告诉我们。”
王欣看了一眼冷若冰霜的明勤勤，点了点头，开始低声诉说当日陈光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人渣！死不足惜！”明勤勤凤眼圆睁，亮出柳叶刀，狠狠地插在审讯桌上。刀身折射的光斑恰好落在笔录的「沙」字上，在"泰吉"二字间留下一道耀眼的光痕。
庞鹃轻拍明勤勤的手背，看向王欣：“假设他预判自己身处危险之中，他的一反常态就可能是要通过你留下什么线索。”
王欣眉头轻皱：“他没有给我留下任何东西。”
庞鹃引导道：“不一定是物品，他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吗？例如提及地点、物品或者数字。”
地点和数字？王欣眼睛猛地瞪大：“他说侵犯我的次数有38次，而且……最后侵犯我的位置是储物区，我当时看到的储物柜编号是38号。”
“38号储物柜！”庞鹃脸色煞白，身体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章东升牺牲前，在枪靶场的储物柜编号正是38号！
枪靶场储物区38号储物柜有风险——庞鹃刚站起，沙泰吉的终端就收到信息。
“陈光，你安排的后手要断了。”沙泰吉脸色冷峻，裂开的嘴角如同蛇信。他起身来到窗边，透过窗帘的缝隙，遥望枪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