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民选》

派出所的民警见到杨万山,急得满脸通红,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跑过来,语气焦急又带着几分无奈地说:“老支书,这群人简直无法无天了!再这样下去,非得闹出大事不可,我这就给县局打电话请求支援,把这些家伙全都抓起来,好好整治整治!”民警的脸上写满了焦虑,汗水顺着额头不断滚落,他深知眼前的局面棘手,稍有不慎便会失控。

杨万山神色平静,不慌不忙地冲他摆了摆手,语气沉稳地说道:“不用了,我们自家的恩怨自家解决,麻烦派出所的同志们先撤吧。这事儿说到底是村里的内部矛盾,我们自已能处理好。”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民警一听,顿时愣住了,脸上露出迟疑之色,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这么多人,万一出了事可咋整?这可不是小事啊,老支书,你再考虑考虑。”民警的眼神中满是担忧,他担心一旦事态失控,后果将不堪设想。

杨万山神色镇定,目光坚定,语气斩钉截铁:“出了事我担着!我对村里的情况心里有数,会把控好局面的。”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担当,仿佛在向民警传递着一种信心。

民警听他这么说,一时也无言以对,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退到一旁。

刘孟两家的人刚摆脱民警的阻拦,立刻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向这边涌来,气势汹汹,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然而,杨万山却像一根深深扎在地里的木桩,稳稳地杵在街中央,那气势仿佛能震慑住一切。汹涌的人群在他面前竟戛然而止,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挡住了。

杨万山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而威严,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沉稳开口:“你们吵吵嚷嚷的,这是要干啥?沿水村放不下你们了?谁要是觉得自已厉害,冲着我来就行!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我面前撒野!”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带着一种让人敬畏的力量。

他这副威严的架势,愣是把众人唬住了,一时间,竟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搭话。大家都抻着脖子,像草原上一群受惊的猫鼬,呆呆地望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敬畏和犹豫。

杨万山的目光落在人群前面的刘帅身上,语气严肃而又带着几分长辈的威严:“小帅,你过来,拿棍子往爷脑袋上打,要是爷躲一下,就不是人!”他的眼神紧紧盯着刘帅,仿佛在向他挑战,又仿佛在试图唤醒他的理智。

刘帅一下子懵了,站在那儿不知所措,眼神中满是慌乱和迷茫。他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手中的棍子也仿佛有千斤重。无奈之下,他缓缓低下了头,心中的愤怒和冲动在杨万山的威严下渐渐消散。

杨万山又把目光转向旁边的孟红凯,语重心长地说:“大侄子,我知道红梅挨打,你心里有气,我也窝着火呢,可又能咋办?咱们说到底是一家人,不能干那耗子扛枪、窝里反的事儿吧?你要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拿刀往老叔脑袋上砍一刀,老叔权当替家里人受过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诚恳,试图用亲情来打动孟红凯。

孟红凯听了这话,心里一哆嗦,手中的刀也不知该往哪儿放。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和愧疚,耷拉着脑袋,不吭声了。他的心中充满了矛盾,一方面是对姐姐的心疼和愤怒,另一方面是对杨万山的敬畏和亲情的羁绊。

这时,小翠费力地挤到人群前面,“扑通”一声,当众跪在当街,朝着刘孟两家人,泪流满面地哀求:“叔叔、大伯、姥爷、舅舅们,你们都回去吧!你们都是我的亲人,不管谁打伤了谁,我心里都疼啊。求求你们了,都散了吧,我给你们磕头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和哀求。

说完,她一个头一个头地磕在坚硬的街面上,额头很快就红肿起来。刘孟两家的人瞧着这一幕,纵有满心的不甘,也没人再坚持。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忍和无奈,慢慢地,都无奈地散去了,一场剑拔弩张的争斗,总算就此平息。

刘晓年和孟红梅被送进医院,虽说没什么大碍,但还是住院观察了些日子。刘家和孟家的族人纷纷前来探望,大家的脸上都带着关切和担忧。刘帅和小翠心里的疙瘩还没解开,即便心疼父母,也强忍着没露面,只是从亲人那儿打听二人的消息。他们的心中充满了矛盾和纠结,一方面是对父母行为的不理解,另一方面是对他们的牵挂。

刘晓年和孟红梅在医院住了一阵,便回到他们的草棚,继续打理“河田”。经过这场风波,再没人来找他们的麻烦,所有人都默认了他们在一起的事实。不默认又能怎样?总不能把他们活活打死,虽说他们行事有些出格,但也罪不至死。况且当时大家都在气头上,冲动行事,如今火气消了,回想起当初的莽撞,都后怕不已。各家过各家的日子,谁还会无端生事?躲都躲不及呢。

杨大志这回可郁闷坏了,心里像吃了苍蝇似的,别提多恶心。折腾了这几日,还染上了感冒,高烧不退,躺在徐月茹的床上,烧得迷迷糊糊,嘴里还不时喊着孟红梅的名字。徐月茹听在耳里,心里酸溜溜的,忍不住骂他:“狗日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可骂归骂,徐月茹还是像伺候自家男人一样,给他请医生、抓药,端茶倒水、悉心照料。她的眼神中既有埋怨,又有一丝关切。

杨大志病好后,依旧整天无精打采,赖在徐月茹这儿混吃混喝,徐月茹进进出出,没好气地拿眼瞪他,恨铁不成钢地骂:“瞧你那德行,不就是老婆跟别人跑了吗?弄得整天跟死了亲娘似的。”她的语气中充满了嫌弃和无奈。

杨大志委屈巴巴地喊:“你让我以后咋见人啊?我这脸都丢尽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满脸的沮丧。

徐月茹挖苦道:“哟,你这人还有脸啊?我还以为你这种人只有屁股没脸呢。”她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嘲讽,试图用这种方式刺激杨大志振作起来。

杨大志耷拉着脑袋,苦恼地说:“你也笑话我,我他妈的没法活了。”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徐月茹瞅着他那副狼狈样,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却又带着一丝怜悯。

熬过闷热潮湿的三伏天,一场小雨过后,风里便透着丝丝凉意。阳光也忽然没了先前的毒辣,清亮亮地悬于天空,竟让人觉着有些陌生。原来是秋天悄然而至,洪水也在缓缓退去。村里人纷纷卷起裤管,踩着还泥泞的湿地,清理那些涝死的庄稼,紧锣密鼓地准备在秋分前后播下冬小麦。家家户户起早贪黑,忙得顾不上吃饭,连喂鸡喂鸭都抛在了脑后。在这大忙时节,谁还有闲工夫去议论别人家的是非?常言道,风刮一阵,话说一阵,日子久了,刘晓年和孟红梅的事儿,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随着洪水渐渐退去,刘晓年的“河田”喜获丰收。果如他所料,河田里产出丰盛,卖得的钱款,除去这段日子的花销,还余下好几千块。手头有了这笔钱,刘晓年和孟红梅心里踏实多了。他们心里明白,刘帅和小翠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他俩,铁定是回不了村里住了。可总不能一直在四面透风的窝棚凑合吧?眼瞅着天越来越凉,这草棚哪还能住人?思来想去,二人决定用打河田挣的钱,去买些砖料回来,在这儿盖两间房,往后就在这野地里安家了。商量妥当,刘晓年便去上沿子拉回几车砖,又买来些木料,风风火火地张罗起盖房子的事儿。

正当村里人忙着秋种,刘晓年和孟红梅筹备盖房之际,村子上头的天却要变了。这回的天变,并非刮风下雨,而是这世代由老杨家掌权的局面要被打破,村里要搞民选了!

民选,开天辟地头一遭赋予每个村民参政的权利,大家能凭心意选出能带领大伙过上好日子的人,组成新的村领导班子。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老杨家几代人紧握的村权,有可能旁落!上头有人撑腰又怎样?左右不了村民的个人意愿,在选举中起不了分毫作用。老杨家人过去只晓得朝中有人好做官,哪曾料到会出台这般政策。杨家的人心里有数,自家在村里人缘不佳,不禁有些忐忑,“老佛爷”杨万山更是坐立不安。他打开村里的广播,把村里的干部召集起来。村里这些干部,不都出自老杨家一系嘛,名义上是开会,实则商量选举事宜,提前谋划布局。

人都到齐了,杨万山瞅着这些晚辈后生,越看越揪心,越看越丧气。参选得在村里有一定人缘,选举时才能多拉选票,可眼前这些年轻人,平日里仗着老杨家的权势,横行霸道、肆意妄为,名声臭得很!思来想去,没一个是理想的参选苗子,最后,万般无奈,只得把目光投向杨大志。虽说杨大志也并非十全十美的人选,可矮子里头拔将军,他毕竟是现任村长,在村里抛头露面的机会多,哪家的事儿没少掺和,虽说办事有时不靠谱,得罪过人,可也结交下一些朋友,让他参选,胜算总归大些。

“老佛爷”杨万山拍板定下人选:“大志,这次参选还得你上。咱老杨家的未来,可就指望你这一回了。”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信任,仿佛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杨大志身上。

杨大志点头应道:“全听老叔安排。您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尽管心中也有些忐忑,但还是决定全力以赴。

杨万山抬头扫了眼屋里的晚辈们,长叹一声:“屋里都是自家人,有些话传不到外人耳朵里。说实话,咱一家子在村里没什么人缘,都是你们平日里做事太绝、不管不顾落下的病根,现在埋怨也晚了。这次选举,说实话,咱们胜算不大,但不管行不行,总得争一争,总不能眼睁睁把手里的权拱手让人吧?所以,从今天起,你们要尽量团结村里人,都给大志拉选票,去和自已关系不错的人家串串门,拉拢拉拢感情,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拉到足够选票,大志当选也不是没可能。”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忧虑,同时也充满了鼓励和期望。

晚辈们纷纷点头称是,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使命感。

杨万山接着叮嘱:“刘家跟咱们有世仇,那刘老四多年来一直在上头活动,想把咱们家的权夺了,只因咱们上头有人,他才没得逞。如今村民有了参政机会,老刘家肯定会跳出来争,你们多留意老刘家的动静,一有情况就告诉我,咱们好尽早商量对策。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时刻警惕。”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和担忧,仿佛已经预见到了即将到来的激烈竞争。

杨大虎插话道:“咱们村就杨、孟、刘三大户人多,只要团结了老孟家的人,基本就稳拿大部分选票,就不怕老刘家来争了。只是前些日子,因为大志哥和红梅嫂子的事,跟孟家闹得不愉快,孟家选票投给谁,可就说不准了,这对咱们很不利。”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担忧,眉头紧锁,仿佛在思考着如何化解与孟家的矛盾。

杨万山略一思索,开口道:“虽说咱们一家人在村里人缘不好,老刘家也未必强到哪儿去。再说,孟家虽因大志的事和咱们闹别扭,但多少还有些老交情。我待会儿去找找孟老混,争取让他说服老孟家把票投给咱们。大志,你也去你大小舅子那儿转转,毕竟是亲戚,把疙瘩解开,他们哥几个不把票投给你,还能投给别人?咱们一定要想尽办法,把孟家的选票争取过来。”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自信和决心,仿佛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杨大志面露难色:“我大舅子那儿,不去我都敢打包票,选票肯定投给我,小舅子那儿就悬了,我那小妗子,上次咱们把她兄弟弄进监狱,恨我恨得牙痒痒,现在在街上碰见,连招呼都不打,去了也是自讨没趣,我看还是算了。孟老混那几个儿子那儿,我倒可以去碰碰运气,平日里没少给他们帮忙,多少得给点面子吧。”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犹豫,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

杨万山摆摆手:“行,有些事你自已掂量着办,总之,从今天起,大家要多多团结村里人,多拉选票,这是重中之重。咱们一定要全力以赴,不能让老刘家得逞。”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的信念,仿佛在向大家传递着一种力量。

杨万山给晚辈们开完会,众人便依言各自行动去了。

杨家这边紧锣密鼓地安排着,老刘家又何尝不是。诚如杨万山所言,刘老四觊觎村里的大权已有多年。打从文革时期起,刘家就因无权吃了不少苦头,深切体会到权力的重要性。你瞧刘老四,混到如今,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可到头来,还不是栽在没权上。倘若他手握大权,他儿子怎会因区区打架小事蹲了监狱?为了能在村里掌权,这些年刘老四没少四处撒钱,四处打点,倒也打通了一些关节,奈何老杨家上头有人撑腰,他才一直未能如愿。如今这民选,在他看来,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他要不拼一把,那才怪呢!从不信佛的刘老四,这回甚至烧起了香,磕起了头,用他的话说,老天爷总算开眼了。

“南霸天”刘老四把本家的男人们召集到一块儿,开了个会,宣布自已决定参选的事儿,并要求大伙全力在村里为他拉选票。刘家的人一听,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要说这刘家的人,脾气性格是一个比一个火爆,平日里本家人也没少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儿干仗。可他们有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团结,哪怕今天打得头破血流,明天一旦碰上事儿,还是会先顾全本家的利益,一致对外。这一点,可是老杨家和老孟家远远比不上的。

错乱章节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