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拼尽一切的战斗,才是对敌手的尊重。
因为战斗本就是野蛮的行径,所以不需要什么假作的谦逊和礼让。
从大木藤田的目光和言语里,左之宫明确地感受到了如是的意志。
所以,他才决定要解开束缚。
所以,仅仅是在一个呼吸过后,左之宫的气质便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那是一头残暴的凶兽正在苏醒。
那是最上位的猎食者正在低吼。
丝丝的肌肉正紧绷于左之宫的体内。
沉重的呼吸正碾压着他的胸腔。
当大木藤田说出那句尽请赐教的时候。
所有的人都清晰地感觉到了。
有什么东西睁开了“眼睛”。
而且那双“眼睛”,还在用一种极为可怕的目光凝视着他们。
使得他们手脚僵硬,脊背发凉。
这种气场究竟是怎么回事,没人知道,他们仅仅是本能地察觉到了一阵惊悚。
在刚刚那个微笑的魅惑之后。
就像是被塞壬的歌声所引诱,使得船舶触礁才猛然惊醒的水手。
这其中,又以立于场上的大木藤田感受最甚。
但是他的心中,却并未因此而生出半点的恐惧。
反而是在一阵讶然过后,更加兴奋地咧开了嘴角。
啊,就是这样!!左之宫,就是这样!!
没有想到,你居然还能带给我更多的惊喜!!
是的!!
没错!!
这才是我所追求的战斗!!
这才是我们之间的战斗!!
所以!!
来吧!!
来和我一起,付诸所有地战斗吧!!
双瞳渐渐收缩如针尖,笑容渐渐张开如裂缝,面色渐渐泛红如烧伤的大木藤田战栗着。
因为他的直觉正在哀嚎,但是他的灵魂却在狂笑。
霎时间,其人突然以右脚踏入地面,进而几乎狂热地冲向了左之宫。
此时的他,哪里还在乎什么沉稳,哪里还在乎什么经验,他已然沦为了一头只凭本能在行动的野兽。
因为他遇到了一位可怕的敌人。
因为他,想要与之战斗到底。
然后,下一刻,大木藤田便看到了一只闪烁的红眼,和一道拖曳的红光。
左之宫动了。
当他开始行动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像是为他而慢了下来。
大木藤田的脚步,与逐渐下沉的红眼,仿佛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涯。
不远处的纪卡莲,正缓缓地将相机调成了连拍的模式。
因为她相信,接下来的一刻便会是这场比赛的关键。
站在一旁的早坂爱,正想要吹起嘴里的一块泡泡糖。
并试图借此,来缓解一下左之宫的气势带给她的压力。
四条真妃和藤原千花,都不自觉地将对方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窗外的一只飞鸟,似乎是停在了半空中。
挂在墙上的钟表,似乎是漏掉了一秒又一秒。
不,不对!
这不是世界变慢了!
而是左之宫,是左之宫他变快了!
他已经快得不可思议了!
猛然醒悟的大木藤田正准备转攻为守。
可惜紧接着,那只红眼,就已然裹挟着红色的闪光,冲进了他的怀里。
这,就是败者见红吗?
当大木藤田的手被左之宫用力地扣住时,当他感受到那股深不可测的力量时,他的心里才堪堪地浮现了一个类似的想法。
好快的速度,好强的力量,就像是无法被反抗的浪潮一样。
我好像,是已经在那只眼睛里看到了自已落败的景象。
我会在浪潮之中,毫无反抗之力的一败涂地。
以一种土崩向瓦解的方式。
然而面对着即将到来的失败,他的心中却出奇的平静,甚至还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情。
啊,这真是一颗漂亮的眼睛啊。
就如同是最纯净的珠宝那样,美得让人触目惊心。
就仿佛是,海啸上的月亮。
等到这般的想法于大木藤田心中的隐没,左之宫也已然完成了所有的动作。
冲身,转体,背向摔投。
这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甚至还不足半秒,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大多数的人,皆只看到了大木藤田快步地冲出。
下一秒,左之宫那可怕的身影,便如同是一阵狂风般地席卷而过。
带着仿佛余烬的红光。
拖着随风而动的衣角。
然后大木藤田的身体,就伴随着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以背部朝下的姿态,重重地砸在了平铺于地上的榻榻米间。
“碰!!”
巨大的力量,使得整个道场的地面都仿佛是震了三震。
纪卡莲平举着手中的相机,瞳孔不自觉地放大了一些。
早坂爱吹破了嘴里的泡泡糖,使得泡泡直接盖了她的脸上。
四条真妃和藤原千花微微地张开了嘴巴。
所有的旁观者们,都呆呆地看着那场地中的景象。
“……”
“……”
“一,一本!!比赛结束,左,左之宫胜!!”
直到身为裁判的柔道部员,结结巴巴地宣布了比赛的结果。
现场,才终于爆发出了一阵无比纷乱的嘈杂。
“赢,赢了!”
四条真妃和藤原千花忍不住地举手欢呼了起来。
“输了。”
“居然输了。”
“开玩笑的吧,那可是全国的冠军啊。”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好像是,看到了红色的光。”
“我怎么感觉,就连地板都震动了一下。”
“其实我也感觉到了,而且还不止一下。”
“天呐,这真的是人类的力量吗?”
“强!太强了!”
“这就是柔道吗,我开始兴奋起来了!”
“是啊,我也想要加入了!”
众多前来参观的学生们,或是难以置信地面面相觑着,或是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
“不愧是你啊,至美的野兽,这般残暴的猎杀,我记下了。”
那个略有一些中二的少年站在角落里,面带着笑容。
早坂爱轻轻地摘下了贴在脸上的泡泡糖,并且暂停了手机里的录像功能。
“爆了,爆了,又要爆了。”
纪卡莲死死地抓着相机,嘴巴便如同是念咒一般地喃喃自语着。
“我们输了。”
围坐成一圈的柔道部员们,无奈地垂落了双肩。
“果然就算是大木部长,也挣脱不了败者见红吗?”
“你们有谁,看清了最后的一投?”
“我没有看清,左之宫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没错,刚刚那一投的速度和力量,恐怕都已然达到了超职业的水准。”
“超职业的水准吗?”
“是的,那已经是我们无法触及的领域了。”
“那个家伙,根本就是一头怪物啊。”
在飞散的议论声里,大木藤田四肢张开地横躺在地上,两眼无神地凝望着头顶上的天花板。
他是在为了落败而恍惚吗?
不,他只是在回想着左之宫的最后一投。
回想着那难以触及的速度,和摧枯拉朽的力量。
是的。
没错。
那个身影,那副姿态,不正是他一直在寻求的,那种难以战胜的强敌吗。
甚至对方的实力,已经达到了一种几乎不可能被战胜的程度。
甚至仅仅是刚刚的那一投,就已经足够让我追赶终生了。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实力吗?
所以是我,让他用出了全部的实力吗?
那种无与伦比的天赋。
那种卸下伪装的认可。
呵。
心念至此的大木藤田,突然于脸上露出了一个仿佛是开怀的笑容。
所以说,这应该就是落败者的心情了吧,似乎也不算是很糟糕呢。
至少,我已经酣畅淋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