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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改头换面

史铮看着被外袍覆盖的浴桶,里面的人儿一动不动,只有细微的、压抑的啜泣声传出。

“毒己拔尽,静养即可。”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仿佛刚才那旖旎尴尬的一幕从未发生,“新的身份文牒,三日后备妥。你本家姓赢,便化名‘应汐’,身份是……镇北王母族远支表亲,因家道中落,父母双亡,特来神京投奔。”

应汐……新的名字,新的身份,新的……开始。

“嗯……”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浓重鼻音的回应。

十日后,西山别院,暖阁。

镜中映出一张焕然一新的容颜。

应汐端坐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带着几分陌生与恍惚。

昔日那艳冠群芳、被誉为“兼美”的绝色姿容,被巧妙地、不着痕迹地修饰过。史铮不知从何处寻来的医道圣手,以金针秘术辅以特制药膏,在她眉心偏右处,点染了一颗细小却极为醒目的朱砂痣,如同雪地里绽放的红梅,瞬间改变了整张脸的视觉重心。原本温婉柔和的罥烟眉,被精心修描得略微上挑,平添了几分清冷疏离之气。最关键的改变在眼角与颧骨,几处极其细微的穴位被金针反复刺激,配合药力,使得眼角线条略略拉长,颧骨的弧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虽仍是绝色,却与从前的秦可卿有了七分相似、三分迥异的差别。更令人称奇的是,她一头如瀑青丝,被一种秘制的核桃青皮汁液浸泡过数次,呈现出一种在阳光下泛着深栗色的光泽,与从前纯粹的乌黑截然不同。

“应姑娘,试试这件。”黛玉捧着一件新裁的鹅黄缕金琵琶襟襦裙走了过来,眼中带着由衷的赞叹,“三爷眼光极好,这颜色衬你。”

应汐换上鹅黄新衣,对着铜镜转了一圈。镜中人眉间一点朱砂,栗色青丝挽成灵蛇髻,斜簪一支点翠嵌珠步摇,身姿窈窕,气质却己脱胎换骨,带着一种经历劫波后的沉静与一丝新生的疏离感,与宁国府那位温婉柔媚的蓉大奶奶判若两人。

“林妹妹,多谢。”应汐轻声说道,声音也因史铮调制的润喉药茶,比从前清亮了几分。

“举手之劳。”黛玉浅笑,目光落在应汐眉间那颗朱砂痣上,心中暗叹史铮心思之缜密。这一点红痣,便是最醒目的“非秦可卿”标记,足以让所有见过秦可卿的人,在第一时间将两人区分开来。

史铮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份崭新的户牒文书。他目光在焕然一新的应汐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将文书递给她:“应汐,金陵人士,父母早亡,寄养于北静王母族——琅琊郡云氏旁支。因族中长辈怜惜,特荐来京,投奔王府。户牒、路引、云氏族谱旁支抄录,一应俱全。三日后,北静王府会派人接你入府暂住,走个过场。” 他顿了顿,补充道,“为免人生疑,还需为你添一项‘才艺’。本王观你指骨纤长,可愿习琵琶?”

应汐接过那沉甸甸的户牒文书,看着上面陌生的名字和籍贯,指尖微微颤抖。她知道,从这一刻起,秦可卿真的死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对着史铮盈盈一拜:“应汐……谢世子再造之恩。琵琶……我愿意学。” 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

两个月前,宁国府。

一场突如其来的“走水”,将这座雕梁画栋的淫窟彻底化为了白地。昨夜发生的一切太过突然,堂堂宁国公府被匪人侵入,来无迹去无踪。他手中死死攥着一枚烧得变形赤金镶嵌芙蓉玉的戒指——那正是秦可卿平日戴在手上的物件!戒指内圈,一个微小的“蓉”字刻痕,也被高温熔蚀得模糊不清,却仍能勉强辨识!

“老爷……节哀……”管家战战兢兢地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块同样烧得面目全非、只能从残留的藕荷色绫袄碎片和体型勉强推断的焦尸碎块,“火势太大……少奶奶她……尸骨无存……只找到这些……还有这枚戒指,是在……在少奶奶平日歇息的暖阁残骸里找到的……”

贾珍看着那枚扭曲的金戒指,又看看托盘里那团恶心的焦炭,眼中翻涌着怨毒、惊疑、不甘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真的是她?那靛青色的鬼影……那分筋错骨的剧痛……还有这场蹊跷的大火……是巧合?还是……灭口?他明明怀疑她没死!怀疑是有人搞鬼!可这遗物!这焦尸!这现场!一切都指向一个残酷的事实——秦可卿,死了!死在了这场大火里!

“查!给老子查!”贾珍猛地将戒指狠狠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声音嘶哑如同夜枭,“到底是怎么起的火?!谁放的火?!查不出来,老子要你们的命!” 他绝不相信这是意外!一定是有人要掩盖什么!

西山别院

一阵清越婉转、如珠落玉盘的琵琶声,由远及近,袅袅传来。

如今史铮日入斗金,史家与贾家比原来亲近多了,湘云去贾府时也会把黛玉等姐妹们邀来侯府。当然这是明面上的,黛玉这次主要还是看一下可卿。

只见应汐怀抱琵琶的姿态娴雅从容,眉宇间带着一种新生的沉静与淡淡的疏离感。她走到水榭中央,对着三人微微颔首,指尖轻拢慢捻,一曲《春江花月夜》的片段便流淌而出,虽稍显生涩,却己初具韵味。

黛玉看着眼前这位气质迥异、怀抱琵琶的“应姑娘”,再看看她眉间那点陌生的朱砂痣,清澈的眼底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了然与……释然。她终于明白史铮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眼前之人,容貌虽依稀能辨出几分旧影,但那颗朱砂痣,那栗色的发,那清冷疏离的气质,还有这手新学的琵琶……己彻底将她与记忆中那位温柔似水的蓉大奶奶割裂开来。纵使贾宝玉、王熙凤当面,也绝不敢相认!这改头换面,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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