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外院,赖大的账房。
这间宽敞明亮的屋子,原本是赖大掌控府外财权的核心所在,此刻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十几个粗壮有力的婆子,在林之孝家的带领下,如同门神般把守着门口和窗户,眼神警惕,气氛肃杀。屋内,赖大脸色惨白如金纸,额头冷汗涔涔,坐在他那张宽大的紫檀木太师椅上,的身躯微微颤抖。他面前的书案上,散乱地堆放着一些被翻出来的私账、票据和几封尚未写完的信函。
平儿带着几个心腹丫鬟,正在一旁清点查封物品,动作利落,一丝不苟。
“平…平儿姑娘…”赖大的声音干涩发颤,带着最后的侥幸,“这…这是做什么?老奴…老奴对府里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啊!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平儿抬起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堆垃圾:“赖总管,有没有误会,等见了二奶奶,自有分晓。现在,请您移步议事厅吧。”
“议事厅?二奶奶她……”赖大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猛地想站起来,却双腿发软,又跌坐回去,“我…我要见老太太!我要见太太!我是老太太提拔的人!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老太太和太太那边,二奶奶自会去禀明。”林之孝家的上前一步,声音冰冷,“赖总管,请吧。别让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难做。”她一挥手,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如同铁钳般架住了赖大的胳膊!
“放开我!你们敢!我是府里的大总管!”赖大挣扎着,色厉内荏地嘶吼,却如同待宰的肥猪,毫无反抗之力,被硬生生拖出了他盘踞多年的“王国”。
与此同时,赖尚荣那座新置办的五进大宅也被薛家的豪仆带着贾府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位刚捐了官、正做着富贵梦的赖家侄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如狼似虎的仆役从美妾的怀里拖了出来,套上麻袋,堵住嘴,首接塞进了马车,悄无声息地运回了荣国府。
荣国府议事厅,灯火通明。
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凤姐端坐主位,一身玫瑰紫的袄裙,衬得她面如寒霜,眼神锐利如刀。史铮坐在下首客位,平静地喝着茶,仿佛眼前的一切与他无关。厅下,赖大被两个婆子按着肩膀,跪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早己没了往日的威风。旁边,赖尚荣被捆得像粽子一样丢在地上,嘴里塞着破布,只能发出呜呜的绝望悲鸣。
凤姐没有多余的废话,首接将史铮点出的那三处关键账目证据,连同相关的人证口供(刘匠头等人早己被凤姐暗中控制),如同冰冷的铁证,一件件甩在赖大面前!
“赖升!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凤姐的声音如同冰锥,字字诛心,“公账修缮,私账再扣!一庄双吃!中饱私囊!”
“贱卖府库珍玩,暗渡陈仓,流入自家关联商铺!左手倒右手,贪墨巨万!”
“假借‘疏通’之名,支取万两白银,转头便给你那好侄子置豪、捐官衔!真当贾府的银子是你赖家的私产了?!”
“桩桩件件,铁证如山!赖升,你还有何话说?!”
每说一句,赖大的脸色就灰败一分,身体就佝偻一寸。当最后一件证据甩在他面前时,他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彻底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知道,完了!彻底完了!这些隐秘至极的勾当,是如何被挖出来的?他看向凤姐身边那个平静喝茶的靛青身影,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是他!一定是这个煞星!
“二…二奶奶…饶命…老奴…老奴一时糊涂啊…”赖大涕泪横流,绝望地哀嚎求饶,哪里还有半分大总管的体面。
“糊涂?”凤姐冷笑一声,凤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杀意,“我看你是精明过头了!来人!”
“在!”林之孝家的和几个健仆立刻应声。
“将赖升、赖尚荣,革去所有职司!拖下去,关进柴房!严加看管!”凤姐的声音斩钉截铁,“抄没赖升所有家产!其宅邸、商铺、田亩、浮财,所有金银细软、古董摆设,一件不许遗漏!全部登记造册,押回府库!”
“是!”如狼似虎的仆役立刻上前,不顾赖大杀猪般的嚎叫和赖尚荣的挣扎,将两人如同死狗般拖了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荣国府外院经历了一场无声的“地震”。凤姐雷厉风行,借着清查赖大贪墨案的由头,以雷霆手段,将赖大在府中盘踞多年的党羽、亲信,如同秋风扫落叶般,或革职,或发卖,或撵出府去。一时间,外院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而清查赖大家产的结果,更是让整个贾府都为之震动!
现银、金锭、银票合计:一万八千两!
古董珍玩、名人字画(包括被贱卖又流入赖尚荣之手的):估值不下三万两!
京中宅邸两座(赖大一座,赖尚荣一座),城外田庄一座,城内旺铺三间:总价超过五万两!
其余珠宝首饰、上好皮货、绫罗绸缎等浮财,不计其数!
初步估算,赖大贪墨所得,竟高达十万两白银以上!这还只是浮出水面的部分!
当一箱箱贴着封条、沉甸甸的银箱,一车车装着珍玩古董、地契房契的大车,在无数双震惊、艳羡、畏惧的目光注视下,轰隆隆地驶入荣国府库房时,整个府邸都沸腾了!
王夫人惊得手中的佛珠都掉在了地上。邢夫人目瞪口呆。连深居简出的贾母听闻后,也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