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史家正厅,鎏金兽首铜炉中龙涎香袅袅升腾,却化不开满室凝固的寒意。十二扇雕花槅扇被厚重的云锦帷幕遮蔽,将呼啸的北风隔绝在外。
史铮踏入门槛,他抬眼望去,只见父亲史鼐端坐在紫檀雕花主位上,目光深邃如古井;嫡母张氏斜倚在湘妃竹榻上,素帕掩唇,眼角的泪痕未干;而鼻青脸肿的嫡兄史昭,则像只斗败的公鸡般缩在母亲身后,时不时投来怨毒的目光。两侧的族老们或捻须沉吟,或交头接耳,气氛剑拔弩张。
“孽障!你还有脸来!”张氏突然将素帕掷在地上,珠翠满头的发髻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殴打兄长,以下犯上,你这是要将史家的脸面都丢尽了!”她的声音尖细刺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史铮不慌不忙地整了整衣角,端端正正行了个揖礼,姿态比参加高考还正式。他的目光扫过厅中众人,心中暗自思忖:这阵仗,分明是要给他来个“三堂会审”。不过,既然敢来赴会,他又岂会没有准备?
“母亲此言差矣。”史铮开口,声音清朗如金石相击,“《礼记》有云:‘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昭兄屡屡辱我、伤我,可曾念及‘友’、‘恭’二字?前日更是带着打手围堵我的院子,欲断我一臂,这难道就是兄长该有的做派?”他一边说着,一边在记忆里搜索看过的典籍。
史昭闻言,顿时跳了起来:“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先动手打伤李二……”
“李二以下犯上,对主子动手,按《史氏家规》第七条:‘主仆有别,奴欺主者,杖毙!’我代为教训,何错之有?”史铮打断他的话,语气不卑不亢,却字字如刀,“倒是张管事,作为家仆之首,驭下无方,致使家宅不宁,不知该当何罪?”
此言一出,厅中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族老们纷纷点头,显然被他的话所触动。张氏的脸色则变得比紫茄子还难看,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往日任人欺凌的庶子,今日竟能如此伶牙俐齿,还懂得引经据典。
史鼐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目光在史铮身上停留片刻,方才缓缓开口:“既往不咎。然你武力惊人,恐惹祸端……”
“父亲!”史铮突然上前一步,目光如炬,“武力非祸,乃自保、护家之器。若家族以诚待我,我史铮便是史家最利的刀!”他越说越激动。
说到此处,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扫过史昭母子:“若再有人欺我、辱我……”话音未落,一股寒意己在厅中弥漫开来,仿佛腊月里的西北风突然灌进了屋子,“休怪我刀锋无眼!”
这番话掷地有声,史鼐皱起眉头,手指无意识地着扶手,显然在权衡利弊。张氏则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又无话反驳。
片刻后,史鼐重重叹了口气:“罢了!铮儿既己,当有进益。份例按庶子份例足额发放,拨个小厮伺候。史家乃诗书传家,不要学那些粗鄙武夫,望你好自为之!”
史铮心中暗喜,面上却依旧恭敬:“谢父亲!侄儿定当恪守本分,为家族尽一份力。”他知道,这看似妥协的决定,实则是他在史家站稳脚跟的第一步。就像玩游戏终于通过了新手村的考验,接下来,还有更广阔的世界等待他去探索。
然而,事情远没有表面这般平静。散会后,史铮刚走出正厅,就听见张氏压低声音对史鼎说道:“老爷,此子留不得!他今日能以下犯上,明日就能道反天罡!”
史鼐沉默良久,方才开口:“此事从长计议……”
躲在廊柱后的史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早料到张氏不会善罢甘休,这场家族斗争,不过是刚刚开始。他握紧拳头,瞳孔中闪过一丝锋芒——既然你们要玩,那就别怪他掀桌子了。
回到自己的小院,史铮坐在窗前,望着天边的冷月发呆。七巧板在他手中灵活翻转,拼凑出各种形状。他想起白天见到的湘云,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此刻是否也在望着月亮思念着他?他暗暗发誓,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要护她周全,改写她“湘江水逝楚云飞”的悲剧命运。
夜渐深,寒风拍打着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史铮却毫无睡意,他在心中谋划着下一步的计划。既然己经在史家站稳脚跟,那么是时候将目光投向更广阔的天地了。他想起前世学过的经济学知识,想起《天工开物》里记载的各种工艺,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
而此时的史家正厅,一场针对他的阴谋,也在悄然酝酿。张氏与史鼎密谈许久,随后招来心腹,在昏暗的烛光下,低声吩咐着什么。
暴风雨,即将来临。但史铮早己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凌的庶子,他如同蛰伏的猛虎,正等待着时机,一跃而起,撕碎所有挡在他面前的障碍。这场红楼世界的大戏,才刚刚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