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周平，一个西十许岁、面相忠厚却透着精明的汉子，账桌上，一个沉甸甸的红木小匣子却几乎要被撑开盖子，里面塞满了各种名帖、信笺，更多的是雪片般的银票和沉甸甸的银锭！粗略看去，数额早己远超千两！
“完了完了…东家，这可怎么办啊？”周平哭丧着脸，对着刚踏进库房的史铮，声音都带着颤，“这才三天！三天啊！您上次送来的那五十块‘玉蕊凝脂’，还有三十盒‘花语凝香’（普通香皂），全…全卖光了！不，是抢光了！”他指着桌上那堆名帖和银钱，“您看看！全是催货的！定金都收了这么多了！锦香院的云裳姑娘派人来催了三次！布政司赵参议的夫人、城西盐商王老爷的内眷、连…连顺天府尹家的小姐都派人来递了话！还有几家勋贵府邸的管事，首接带着银票堵在店门口，差点把门槛都踏破了！可…可咱们没货了啊！”
周平急得首搓手，在库房里团团转：“东家，您是不知道，那些贵人们派来的婆子、管事，说话一个比一个客气，可那眼神…啧啧，都跟刀子似的！再拿不出货来，小的怕…怕这铺子都要被人拆喽！”
史铮看着空荡荡的箱子和满匣子的定金，脸上并无多少意外之色。香皂的威力，远超他的预期。这降维打击式的奢侈品，配合锦香院头牌的“带货效应”和饥饿营销，瞬间引爆了神京贵妇圈层的攀比心和占有欲。他当初给周平的定价策略极为大胆——最基础的“花语凝香”一块便要五两银子，而最高档的“玉蕊凝脂”更是高达二十两！这足以让普通小富之家咋舌的价格，在那些追求极致享受和面子的贵妇眼中，反而成了身份的象征，趋之若鹜。
“慌什么。”史铮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货，会有的。但不是现在。”史铮放下名帖，语气笃定，“下一批‘玉蕊凝脂’和‘花语凝香’，至少要等五日后。”
“五…五日？”周平的脸又垮了下来，“东家，五日…那些催命的贵人怕是一日都等不得了！尤其是…是这几位…”他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几份放在最上面的名帖，其中赫然就有顺天府尹和几位实权勋贵的印记。
史铮的目光扫过那几份名帖，嘴角却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他等的，就是这种“等不得”的紧迫感。越是稀缺，越是催逼，某些潜藏的危机和真正的大鱼，才会更快地浮出水面。
“你只管放出话去，”史铮对周平吩咐道，声音沉稳有力，“就说原料珍稀，工艺繁复，产量极其有限。下一批货，五日后申时初刻，准时送到荣顺记。只认定金凭证，先到先得，售完即止。”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给锦香院云裳姑娘，还有那几位下了大定金的府上，单独备一份厚礼，就说…货源紧张，请贵人稍安勿躁，荣顺记必不负所托。”
周平虽然心里依旧打鼓，但见史铮如此镇定，也只好硬着头皮应下：“是，东家，小的明白了。这就去办。”
香皂的制作工艺对他而言并不复杂，但纯手工操作，要保证品质和效率，仍需亲力亲为。
五日后的，，通往城西荣顺记必经的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子里，一辆由两匹健骡拉着大车，正艰难地在半融的雪泥中前行。赶车的是个精悍的汉子，正是周平的心腹伙计，旁边还坐着两个同样孔武有力的仆役，三人都神情紧张，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车辙深深陷入泥泞，显然车上载物颇重。
“快！再加把劲！过了这条巷子就到了！”赶车的汉子低声催促着骡子，鞭子在空气中虚抽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就在这时，巷子前方和后方，无声无息地出现了数条人影，恰好将骡车堵在了狭窄的巷子中间。来人穿着统一的青灰色棉袍，外面罩着半旧的羊皮坎肩，虽未持兵刃，但个个眼神锐利，身形矫健，行动间带着一股训练有素的默契和隐隐的压迫感。为首一人，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面容清秀，眼神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精明，正是荣国府琏二奶奶王熙凤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平儿。
平儿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莲步轻移，走到骡车前丈许处站定，对着车上如临大敌的三人福了一福：“几位大哥辛苦。敢问这车上的货，可是送往荣顺记的‘玉蕊凝脂’？”
赶车的汉子心中一沉，强自镇定道：“这位姑娘是？我们只是送货的，不知什么凝脂不凝脂…”
“大哥说笑了。”平儿笑容不变，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锦香院的云裳姑娘，顺天府尹家的采买管事，还有几家府上的定金单子，可都在我们奶奶案头放着呢。这满神京城，除了荣顺记周掌柜手里，还有哪家能有这么一车…香喷喷的宝贝？”她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盖得严严实实的油布车篷。那油布下，隐约透出的混合花香，在这清冷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车上的三人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周平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小心谨慎，没想到还是被截住了！而且截道的，竟然是荣国府琏二奶奶的人！这如何得罪得起？
“姑娘…这…这是周掌柜的货，小的们只是奉命行事…”汉子额头渗出冷汗，试图辩解。
平儿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眼神却锐利起来：“我们奶奶的意思很简单。这车货，我们荣国府…要了。”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决断，“至于周掌柜和你们东家那边，自有我们奶奶去分说。定金？双倍返还便是。不会让你们为难，更不会亏待了你们。”她一挥手，身后几个健仆便欲上前卸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