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案发生后的第五个小时,“飞天板砖二号”依旧在它那预设的、慢悠悠的航线上,像一头年迈的星际老牛一样,不紧不慢地“漂”着。
舰桥之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八眼鲍哥正翘着他的六条章鱼腿,另外两条触手,正以一种极其娴熟的姿态,搓着一副由灵能水晶打造的、但己经磨损得快要包浆的麻将。他面前的桌子上,堆满了赢来的、五颜六色的筹码——大部分是飞船上淘汰下来的、不同颜色的螺丝钉和废旧零件。
“哈哈哈,自摸!十三幺!给钱给钱!”鲍哥将手里的麻将牌猛地一推,发出一阵得意的大笑,“看见没有!我‘八眼’的称号,不是白叫的!打牌,我能比你们多看七只眼!”
牌桌上的几个海盗船员,一个个愁眉苦脸地掏出自己的“螺丝钉”,扔进了鲍哥面前的“钱堆”里。
喝着从冷却管道里接来的、还冒着热气的“麻辣味”灵液,赢着不值钱但能带来巨大精神满足的筹码,八眼鲍哥觉得,这趟“私活”真是他跑过的最轻松、最惬意的差事。
他完全没把货舱被“开了个洞”当回事。在他看来,那帮穷疯了的劫匪,最多就是偷走了几箱不值钱的“压缩宇宙干脆面”。至于那个又重又硬、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黑色大箱子,他压根不信有人能偷走。
他的计划天衣无缝:等到了目的地,就跟上头汇报,说那个箱子在装货的时候,联盟那边就没给装上来。死无对证,完美甩锅。他为自己的小聪明,感到一阵飘飘然。
然而,他那悠闲的“老大”梦,被一阵撕心裂肺的警报声,和一次足以让飞船散架的剧烈震动,彻底击碎了。
“警报!警报!未知舰船强行对接!我们的主控系统被锁死了!”
“什么?!”鲍哥吓得手里的麻将牌都掉了一地。
下一秒,舰桥的正中央,空间一阵扭曲,五道身穿漆黑动力甲、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凭空出现,将整个牌桌包围在内。
他们行动悄无声息,身上的铠甲如同深海的黑曜石,不反射任何光芒,也没有任何势力的标识。为首的队长,头盔面罩上只有一个血红色的独眼扫描仪,如同地狱的探照灯,缓缓地扫过舰桥里吓得瑟瑟发抖的众人,最终,定格在了八眼鲍哥那张己经毫无血色的、的脸上。
一股极致的、专业的、仿佛来自深渊的杀气,瞬间笼罩了整个舰桥。
“八眼鲍哥。”那个队长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音,陈述道,“统领的货物,代号‘庚七’,交出来。”
鲍哥那八只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丝狡猾的光芒,他瞬间就换上了一副热情洋溢的、仿佛见到亲人般的笑脸,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
“哎呀!原来是自己人!长官,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他搓着手,点头哈腰地说道,“货?当然在!统领的货,我敢有半点马虎吗?来来来,长官,我亲自带您去提货!就在货舱里,包得严严实实的,一点都没碰过!”
他心里想的是:正好,让这群煞神自己去发现货没了,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锅甩给装货的联盟人员了。
黑甲队长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偏了一下头,示意他带路。
巨大的货舱里,依旧堆满了成百上千个一模一样的黑色货箱。
鲍哥指着那堆积如山的货箱,自信满满地对黑甲队长说:“长官,您瞧,就是这里面!为了安全,我们都没给它做特殊标记,就混在这堆‘压缩宇宙干脆面’里,绝对安全!您慢慢找,我给您去拿点‘麻辣冷却液’润润嗓子?”
队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他,而是对自己身后的队员下令:“扫描,比对‘庚七’的能量信标和物质构成。”
于是,这群顶级的、本该执行刺杀和破坏任务的精英私兵,被迫干起了仓库管理员的活。他们拿出精密的扫描仪,一个箱子、一个箱子地进行地毯式排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个小时后,黑甲队长头盔上的那只红色独眼,闪烁的频率开始加快。他能感觉到,自己手腕上那个隐藏的通讯器,己经震动了三次——这是“统领”在无声地催促。
他的压力,开始急剧升高。
当他手下的队员,在扫描完最后几百个箱子后,对他摇了摇头时,这位“黑手套”的耐心,终于耗尽了。
一股冰冷的杀气,瞬间锁定了正在旁边哼着小曲、假装监工的八眼鲍哥。
“所有的箱子,能量等级都在二级以下。”队长的声音,像西伯利亚的寒流,“告诉我,‘庚七’,到底在哪?!”
“啊?”鲍哥露出了一个极其逼真的、震惊而无辜的表情,“怎么会?不可能啊!长官,我发誓,联盟交接给我的,就是这些货啊!会不会……会不会是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把那玩意装上来?这帮孙子办事不靠谱,是出了名的!要不,您再仔细找找?万一卡在哪个缝里了呢?”
队长缓缓地走到他面前,那只红色的独眼,几乎要贴到鲍哥的脸上。
“我再问最后一遍。”队长的声音里,己经带上了一丝因为恐惧和愤怒而产生的、不易察觉的颤抖,“货,在,哪?”
“我……我真不知道啊!长官,你得相信我!”鲍哥还在试图狡辩。
“很好。”队长点了点头。
他突然转过身,对自己的队员下令:“把他给我绑了。既然这里的账对不上,那就让他亲自去‘无光之渊’,跟阎鲸统领……把账算清楚。”
听到“无光之渊”和“阎鲸统领”这两个名字,八眼鲍哥那装出来的镇定,瞬间土崩瓦解。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巨大的身体抖得像一团果冻。
“我说!我说!别带我去见统领!”他涕泪横流,精神彻底崩溃,“货……货被两个神经病劫了!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真的!他们看起来穷疯了,就像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我说的都是实话啊!大人饶命啊!”
队长冷冷地看着他,那只红色的独眼里,没有任何波澜。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己经失败了。而失败的后果,他不敢去想。
“带走。”把飞船的监控设备也带走。他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八眼鲍哥被两个黑甲士兵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走时,还在大声喊冤:
“我冤枉啊!是那两个神经病!不关我的事啊!我的猪!我的宝贝猪‘八戒’还在船上啊!!”
他的喊声,在冰冷的走廊里,显得那么滑稽,又那么可悲。
黑甲小队如同他们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飞天板砖二号”恢复了宁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船上少了一个总是在广播里找猪的、爱喝麻辣味冷却液的八眼船长。
而此时的“太虚号”上,林七和阿锈,正围着那个刚刚被命名为“零”的银发少女,对即将到来的、来自宇宙最黑暗角落的雷霆怒火,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