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裹着铁锈的鞭子抽打祠堂瓦檐，护镇队村民手中的火把在风中明灭，映亮推土机獠牙般的铲刃。林深抹去眼皮上的血水，看清驾驶舱里陈昊扭曲的脸——那双曾戴着金丝眼镜的眼，此刻爬满资本嗜血的蛛网。
“砸！”王德发举着铁锹嘶吼，身后人群如溃堤浊浪前涌。林深突然抢过叶青梧的警用喇叭，电流杂音刺破雨幕：“推土机液压管连着地下燃气阀！想同归于尽？”
人群骤停。黑暗中传来周玄策的拊掌声，老人蓑衣上的水珠在推土机探照灯下凝成血色光斑：“林小友这一手囚徒困境，用的倒是比三年前干净。”
叶青梧的枪口在陈昊眉心与王德发后背间游移。她肋下的枪伤纱布渗出血，那是昨夜截获走私车队时中的冷枪——弹头刻着与林深海外账户相同的加密代码。
“叶警官，您枪里还剩三发子弹。”陈昊笑着踩下油门，推土机铲刃碾碎青石板，“够杀叛徒，还是够救圣人？”
林深突然将手机掷向推土机挡风玻璃。屏幕裂痕间，闪现青铜鼎特写镜头：鼎腹铭文正是海关截获文物的“破军”符号，鼎耳却多出一道弹痕——与叶青梧狱中缴获的赃物枪痕完全吻合。
“陈家祠堂地窖，藏着三年前西部矿业失踪的镇矿鼎。”林深声音冻住雨丝，“王德发，你女儿在省城化疗的钱，是卖鼎碎片的钱吧？”
王德发的铁锹哐当坠地。
祠堂偏厅，周玄策指尖的黑棋落在《云栖镇拆迁股权图》的“陈”字上，棋盘瞬间蔓延出蛛网裂痕——那裂纹竟与林深狼牙吊坠的裂痕同源。
“古镇拆迁是假，借地脉挖走私密道是真。”林深甩出建材清单，其中“青石砖”数量旁批注着金三角经纬度，“您当年参与国企改制时，也这样用《道德经》当遮羞布？”
铜钱在周玄策指间碎成齑粉：“国企股改是割癌，古镇拆迁是剜脓，哪个不流血？”他忽然掀翻棋罐，黑子滚落成美元符号，“但你真以为，揭发陈昊就能救这些羔羊？”
窗外骤然爆出尖叫。两人冲回正堂时，见陈昊揪着王德发衣领，枪管塞进他嘴里：“老子用走私钱养全镇三十年！你们喝的每一口井水都流着黑金！”
叶青梧的枪响了。子弹击穿陈昊右肩时，他狂笑着按下遥控器。
地窖爆炸的冲击波将人群抛向半空。林深在热浪中扑倒叶青梧，看见她警徽崩飞进火海——那火焰竟凝成三年前陈露跳天台时飘落的丝巾形态。
“文物...全在祠堂承重柱里！”方拓的吼声从梁上传来。落魄律师用消防绳把自己捆在房梁，手中账本正被火舌吞噬：“拆迁补偿协议...是文物洗钱合同...村民签字就成共犯...”
陈昊在火光中爬向推土机。林深暴起追击时，后心突然刺痛——王德发的柴刀扎进他防弹衣缝隙，刀柄缠着陈露同款丝巾。
“他们对俺丫头发了病危通知...”老汉涕泪横流的脸在火焰中变形，“陈老板说...只要您死...”
祠堂主梁轰然倒塌。周玄策的紫砂壶掷向烈火，壶盖飞旋着切开下坠的铆钉，为林深劈出毫厘生路：“走！天道不要殉道者！”
林深拖着叶青梧跌进排污渠时，整座祠堂塌成赤红熔炉。陈昊的推土机在火中爆成烟花，王德发举着女儿照片冲进火柱，身影如焚尽的纸幡。
叶青梧颤抖着扒开淤泥，半枚警徽烙进她掌心纹路：“方拓...还在里面...”
暗渠深处突然传来咳嗽声。方拓从污水里探出头，怀中青铜爵刻满英文账户——那是他在梁上趁乱拆下的罪证。落魄律师把断腿绑在钢筋上，咧出带血的牙：“帮个忙...这可比离婚案刺激多了...”
暴雨浇熄余烬时，林深在废墟里刨出焦黑的棋盘。拂去灰烬，见周玄策最后一枚白子嵌在“楚河汉界”处，棋格裂纹拼出西字：向死而生。
古镇钟楼顶，叶青梧为林深缝合后背刀伤。月光照亮远方海面——三艘货轮正趁夜驶离陈家码头。
“陈昊是弃子。”林深将狼牙吊坠按进棋盘裂痕，严丝合缝，“爆炸前他耳机里传出俄语指令，和做空H股的是同个声纹。”
叶青梧猛然撕开急救包夹层。染血的子弹壳内侧，刻着微型警号——那是她殉职师父的编号：“师父当年追查的贪腐案...经办人叫周玄策。”
渠水突然漫上钟楼台阶。方拓指着下游惊涛骇浪：陈家码头在爆炸中坍塌，货轮撞上暗礁，数百件文物在惊涛间沉浮。月光照见青铜鼎上的弹孔，如一只只嘲弄的眼。
林深握紧棋盘的手突然滴血。那血顺着“向死而生”的裂纹渗入，凝成猩红的囚字——正是王德发女儿病历本上被红笔圈出的诊断结果：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