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在茶烟里闻到铁锈味时,周玄策的紫砂壶正悬在《心经》拓片上方。
“沸水冲三次,头道洗尘,二道醒魂。”枯瘦的手腕稳如手术刀,壶嘴泻出的水柱精准切断香炉升起的烟柱,“三道...见生死。”
窗外暴雨砸着青石板,灯笼在风中明灭。叶青梧按着腰间枪柄的手突然绷紧——茶案上三只白瓷杯的投影,正随着烛光晃动扭曲成狼头形状。
周玄策将首杯茶推给林深:“云栖山的野茶,长在乱坟岗。”
茶汤入喉刹那,林深舌尖炸开血腥味。视网膜浮现出三小时前的画面:陈家账房捂着喷血的脖颈倒下,电脑屏幕显示着“文物编号HS1900”的正从金三角启运。
“茶有七苦。”周玄策转着腕间佛珠,檀木珠子碰撞声与屋外雨滴频率诡异地同步,“最苦是...”
“求而不得。”林深截断话头,指腹杯沿的裂纹——正是昨夜陈家祠堂地砖的纹路。昨夜他潜入时发现,走私文物清单里混着西部矿业的原始股凭证。
佛珠骤停。
屏风后突然传来婴儿啼哭,叶青梧闪电般拔枪。竹帘掀处,茶童抱着襁褓微笑,婴儿脖颈赫然烙着狼头刺青——与陈露“尸体”相同的标记。
“故人托我送份贺礼。”周玄策掀开襁褓,里面是半块染血的青铜编钟,铭文刻着“破军”二字。
林深瞳孔收缩。三年前西部矿业董事长吞枪自尽时,血泊里就躺着另半块编钟。
古镇钟楼顶端,方拓在暴雨里展开被血浸透的账本。
“林哥!陈家货船提前到港了!”对讲机传出嘶吼,“王德发带着村民把三号码头围了!”
闪电劈亮账本残页——建材清单的夹缝里,是用儿童简笔画描绘的走私路线:哭泣的女人被推下高楼,箭头指向终南山的松树。方拓突然呕吐起来,他认出那简笔画是自己的自闭症女儿的手笔。
“方律师!”王德发浑身湿透地爬上钟楼,手里抓着半块玉珏,“陈家答应多给三成补偿金,只要你...”
方拓看清玉珏纹样时如遭雷击。这是妻子车祸前贴身佩戴的护身符,法医报告却称“现场未见此物”。
雨幕中忽然响起汽笛声。两人扑到栏杆前,只见陈家货船撞开防洪堤,甲板上集装箱门被巨浪拍开,数十尊青铜鼎如墓碑倾入洪流。鼎耳悬挂的铭牌在闪电中明灭——全是海外基金代码。
茶馆内烛火狂舞。
“这一局叫过河卒子。”周玄策在棋盘拍下黑子,檀香突然爆出火花。
林深盯着棋局:黑子组成美元符号困住红帅,唯一的生门指向河界卒子。他拈起红卒按向缺口,棋子底部竟露出微型芯片——正是他植入肋间的生物密钥备份。
“卒子过河...”叶青梧的枪口猛然转向周玄策,“便成了弃子?”
佛珠突然崩断,檀木珠滚落处显出血色棋盘纹。林深骤然想起三小时前:他剖开账房尸体肋骨时,发现对方体内有相同的密钥接口。
“错了。”周玄策用茶夹夹起沸腾的茶壶,壶底映出林深扭曲的脸,“是卒子过河,才能看见——”
壶嘴突然喷出滚水首射叶青梧面门!林深掀翻茶案阻挡,木屑纷飞中惊见壶内嵌着摄像头,红线连接着屋顶的避雷针。
雷暴在此时达到顶峰。
码头集装箱阴影里,苏红绫的匕首扎进保镖眼球。
“告诉陈昊,金三角的货不是谁都能吞的。”她舔着刀尖的血轻笑,脚边躺着七具喉管插着茶针的尸体。当翻开尸体怀中的账册时,笑容突然凝固——走私枪支编号与当年屠她全家的匪帮完全一致。
货轮传来爆炸声。苏红绫撞开暗舱,满舱冰毒堆成小山,最顶端的玻璃罐里悬浮着胎儿标本,标签写着:
标本19号 母体:陈露 父系基因提供者:林深
她割下胎儿的脐带系在腕间,身后传来机械犬的喘息声。
茶馆地窖。林深扯开染血的衬衫,肋间密钥接口插着半截茶针。叶青梧用枪管撬开暗门时,浓烈的血腥味几乎令人窒息——墙上钉着七具呈北斗阵排列的尸体,所有人心口都刻着《道德经》篇章号。
“第三十六章...将欲歙之必固张之...”林深抚过尸体胸口的篆文,指尖沾满金三角特有的红土。
地窖深处传来敲击声。方拓拖着断腿从排水管爬出,手里攥着王德发的断指,断指上套着染血的婚戒。
“陈家...用我女儿威胁...”方拓咳着血泡递来玉珏,“王德发卖了我们...换他儿子进编制...”
玉珏裂开,露出微型胶卷。投影灯映出整容后的陈露挽着周玄策走进教堂,婚纱下小腹微微隆起。照片日期正是昨天。
叶青梧突然举枪射灭火把。
黑暗中,地窖西壁浮现荧光路线图——从云栖镇到金三角的走私网核心节点,终点竟是终南山某座寺庙。
暴雨骤歇。林深将《金刚经》残卷投入火盆,火光里浮现血写的梵文:见自性
余烬飘向通风口时,三人同时仰头——洞口悬着陈家打手的尸体,心口钉着茶馆的茶单,背面潦草写着:
第一道茶 弑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