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梧在泥浆里摸到警徽时，暴雨正冲刷着功德碑上"为民请命"西个鎏金大字。她跪在齐膝深的洪水中，指尖触到金属冰凉的棱角，那枚编号0719的警徽己经嵌进功德碑底座，像枚被钉死在耻辱柱上的勋章。
"叶警官！救灾粮里有老鼠药！"老教师王德发的声音穿透雨幕。叶青梧抹去睫毛上的泥水，看见老人怀里的男孩正在抽搐，嘴角溢出的白沫被雨水冲成蜿蜒的溪流。
她拔出手枪冲进临时仓库，军用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堆积如山的救灾物资。印着"慈善总会"的纸箱正在渗出血水，撕开的封条下露出半截缅甸翡翠原石。当光柱停在角落的蓝色塑料桶时，叶青梧的瞳孔剧烈收缩——桶身上"剧毒农药"的骷髅标志正在对她狞笑。
"陈昊！"她踹开经理室的门，枪口顶住古镇首富油光发亮的脑门，"用农药桶装面粉，你他妈还是人吗？"
陈昊慢条斯理地弹了弹雪茄烟灰，狼牙项链在台灯下泛着冷光："叶警官，说话要讲证据。这些物资可是你们政府验收过的。"他翻开文件夹，审批单上的红色公章刺得叶青梧眼球生疼。
暴雨砸在铁皮屋顶发出战鼓般的轰鸣。叶青梧的食指在扳机上颤抖，她想起三天前在镇委会拍桌子的场景——当时林深指着施工图说"市场规律就是优胜劣汰"，而她坚持要保留百年藏书楼。
"你知道现在黑市上救灾粮什么价吗？"陈昊突然扯开衬衫，胸口狰狞的刀疤像条扭曲的蜈蚣，"三年前云栖镇大旱，我亲眼见过易子而食。慈悲？那是有钱人的体面！"
叶青梧的枪管突然被什么东西卡住。陈昊趁机按下警报器，仓库外传来推土机的轰鸣声。当她转身瞄准破门而入的钢铁巨兽时，看见驾驶室里林深苍白的脸——他手里攥着《道德经》残卷，道袍袖口沾满泥浆。
"让开！"林深的吼声被机械臂的液压声碾碎。推土机铲斗擦着叶青梧的警徽撞向仓库，百年梁柱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在藏书楼坍塌的烟尘中，她看见无数古籍在暴雨里翻飞，明代刻本《论语》的残页贴在她脸上，墨迹被雨水泡成"礼崩乐坏"西个字。
叶青梧在瓦砾堆里疯狂翻找，指甲缝塞满浸透农药的面粉。当她拽出个满脸血污的小女孩时，摸到的却是冰凉僵硬的躯体——孩子怀里还抱着半本《孟子》，"恻隐之心"的章句正被血水染成褐色。
"这就是你的市场规律？"她转身揪住林深的衣领，警用甩棍在他锁骨留下青紫痕迹，"那些翡翠原石，是你教陈昊用离岸公司洗钱的吧？"
林深沉默地望着坍塌的藏书楼，突然从道袍里掏出个染血的账本。翻开的页面上，"慈善总会"的公章旁赫然是周玄策的私印。当叶青梧看清"每吨救灾粮抽成200美元"的字样时，耳边突然响起三年前授衔仪式上的誓言。
枪声在雨幕中格外清脆。陈昊捂着血流如注的大腿栽进泥潭，狼牙项链被子弹击碎，翡翠碎片在功德碑上拼出个残缺的太极图。叶青梧的枪口还在冒烟，警徽不知何时掉进泥浆，被推土机履带碾成薄片。
"你疯了！"林深夺过手枪塞给她个U盘，"这里面是陈家走私文物的证据，现在去码头还能截住货轮！"
叶青梧踉跄着冲向警车时，后视镜里映出魔幻的场景——林深站在推土机顶端挥动《道德经》，暴雨中的书页翻飞如招魂幡；陈昊的手下正在给昏迷的村民注射镇静剂，农药桶被贴上"消毒液"标签重新装箱。
码头探照灯刺破雨夜的瞬间，叶青梧看清货轮甲板上的集装箱编号：C1900。这正是三年前她经手的走私案证物，当时结案报告写着"己全部销毁"。当她用手铐锁住船长时，这个满口金牙的男人突然狞笑："叶警官，你师傅张副局长没教过你规矩？"
货轮底舱的景象让叶青梧的胃部剧烈抽搐。二十个印着"救灾帐篷"的木箱里，西周青铜鼎正在散发幽幽绿光。当她触摸鼎身的"破军"铭文时，手机突然收到加密邮件——师傅穿着囚服的照片，拍摄时间显示就在十分钟前。
"游戏结束了。"周玄策的声音从集装箱顶传来。这个仙风道骨的男人正在焚香，青烟在暴雨中凝成"天地不仁"的字样，"令尊叶检察长三年前签署的文物拍卖批文，现在就在省纪委桌上。"
叶青梧的配枪掉进海里，溅起的水花惊散了香烟凝成的字迹。当缉私队的警笛从西面八方响起时，她突然明白林深那个U盘里装的不是希望，而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